凤渊仿佛早料定陈诺会一路追过来,看着那尘土飞扬,竟然露出透着一抹说不清的笑。
小萤无意回头瞟见,倒是稍微琢磨了一下。
凤渊伸出长臂,扶着穿着长裙的小萤下来。
“去找你阿爹吃饭去吧,我让厨房焖了只兔子,还有庄子刚送来的一篓鲜鱼。”
小萤看了看越来越近的人马,问:“你有什么应对之策?”
凤渊似乎不想回答,沉默以待。
小萤笑了一下,不想自讨没趣,便转身去寻阿爹他们吃饭去了。
哎,尽忠和鉴湖没有被凤渊带回听心园,也不知安顿到哪里去了……希望今天的兔子是麻辣口的,这样才够下饭!
再说陈诺带着三十近卫一路疾驰来到了听心园。
陈将军对此地倒也熟悉——二十多年前,他陪着先皇和剑圣萧九牧来过此地。
也正是在这里,他第一次见了叶家的展雪女郎。
艳姝风华这类词,只有亲见过叶展雪,才会懂原来竟有如此贴切的丽人。
只是那时,他还是个小小侍卫,连进院子资格都没有,有次误闯,还被叶重申斥,只能远远卑微守在门外。
可是如今,陈诺自
认为是跟叶展雪兄长比肩,为陛下倚重的将军了。
故地重游,还真有些物是人非的感慨!
不过追忆往昔前,他得找太子那个黄口小儿好好盘问盘问。
那日鼎山夜战后,他拿住了商有道的亲信,一问之下才知,商有道是从太子的小太监那得来的口风,这才来捣乱搅局。
如今这假图,一路查到太子头上。
谁想到却出了驿馆着火的大事。
陈诺当时听得脑袋都要炸了,储君若死在江浙地界,那带兵驻守此地的他也难辞其咎。
可刚才他又听到慕寒江说,太子没死,应该是在大皇子闲居的园子里。
陈诺绷不住神,领兵追来,想要问问太子递送假图究竟安的什么心思。
等到了听心园的门口,陈诺不管门口仆役阻拦,踹开仆役就往里冲。
几十年军功将养出来的大将,在自己的军营横惯了,除了皇宫大内,到哪都是这副张扬德行。
二十几年前,他不配入这院子,如今倒是要看看还有何人敢拦!
那些仆役多老迈,拦不住气势汹汹的陈诺,所以他领人很快便来到了园子的一处花园门口。
大皇子正坐在花园的一处亭子里,一身玄色长袍,气定神闲,品着手里的茶。
当陈诺依着往常的威风,呼喝大皇子下来说话时,凤渊恍如没有听见,看都没看他一眼。
陈诺懒得跟小儿郎磨牙废话,只让大皇子快些请出太子,他有官司要向殿
下问询。
可凤渊却无动于衷,只用看狗的眼色冷冷瞥着他。
陈诺大怒,冷笑道:“大殿下,你竟敢违抗帅命!
坐在亭台里的郎君微微抬头,深眸含冰,看着陈诺和他的那些近卫,
兵营里出来的,自然满身兵甲,佩挂武器。
“陈将军,睁开你的眼看清楚了,这里是我阿母的园子,不是你的军营!我已经卸了卫将军的印,不再是你手下的兵,您是拿什么身份冲我下令!
陈诺已经见惯了大皇子被他奚落后沉默寡言的窝囊样子。
从这位皇家贵胄来军营时,陈诺怕皇子不服管,便立意给了他下马威。
而凤渊除了最后的那次因为阿母发疯,以前从无反抗。
今日的凤渊却语气轻蔑,如同对待鼠虫般跟他言语。
这让在兵营里说一不二的陈诺大为光火,冲着凤渊申斥道:“我随先帝与陛下亲征时,你还在娘肚子里盘着呢!就算当今陛下也未曾如此同我讲话!你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为了挟私报复,竟然撺掇太子用假图相欺,放跑了贼人。若不随我回军营说清楚,莫怪我对你不客气,啊——
他话还没说完,凤渊已经取桌上的茶杯,掌上运力,直直朝着陈诺的额头掷去。
那一下太狠,陈诺当场被砸破了额头,鲜血横流。
气得他挥手冲着身后的兵卒叫道:“他敢袭击主帅!拿下他!
陈诺的话还没说完,就看亭台上的男子轻轻挥了挥手,周遭突然出现了十几名旱地拔葱的黑衣劲装男子。
陈家军的兵卒得令,压根不将这么点黑衣侍卫放在眼里,大步朝前而来。
这些黑衣壮汉的身手却犹如猎豹,异常敏捷,突然一起动了起来,也不知用了什么招式,徒手放倒冲过来的兵卒。
那领头的大汉,更是凭着一双泛黑的手掌,夺了陈诺手里的刀剑,没有几下的功夫,就将他按倒在地。
这速度之快,甚至陈诺本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没想到,在战场上厮杀了几十年,居然被几个江湖人如此轻松按住,他气得哇哇大叫:“凤渊,你岂敢如此对我!我是陛下亲封的将军!你这是要造反吗!
跟着陈诺同来的一个副将也被按倒在地,只能抬头赶紧劝阻:“大殿下,让你的人住手!再闹下去,御史都要参你的!
凤渊却并不看他们,嘴角微微勾起,眼含讽意道:“就凭你们,也好意思参我?难道先皇不在,他的旨意也不被人放在眼里了吗!
说话间,他的手指伸向了花园入口的匾额。那里赫然是苍遒有力的四个大字“过门卸甲。
熟悉先皇之人,一下子就能认出他的墨宝,更
是回想起这块匾额的典故。
当年叶展雪还未嫁入凤家时,恩师和先帝曾借住此地几日。
叶家多有兵卒出入,可这院子叶父已经给了叶展雪,尚在闺阁中的她嫌弃刀剑寒气污浊了园内的雅静,便去找恩师抱怨。
恰好先帝也在,听了女郎的话哈哈大笑,便提笔写下了这四字,挂在了叶家女郎的花园里,凡是再来寻他的将士,不可带刀剑铁甲而入。
这规矩后来亦是被淳德帝遵循,入叶家阿雪的养着奇花异草的花园子,只能卸甲而入!
可现在陈诺带着兵卒刀剑,一身肃杀入园,简直是视先皇旨意不顾!
凤渊拿着这个去治陈诺的罪,哪个谏官都挑不出毛病来。
“这是我亡母的院子,容不得尔等搅闹!大将军?若我阿母还在,你陈诺又是个什么东西!连给她牵马都不配!”
“你……”
陈诺出身卑微,一直是让他耿耿于怀的死穴,是以教训军营里镀金的贵胄子弟时,总让他比打胜仗还过瘾。
如今已经贵为大将军的他被凤渊这个冷门皇子狼狈按压在地,倒是让陈将军破防了。
可更让他破防的事情,居然还在后面。
凤渊挥了挥手,有几个大汉举着一人高的棍便走了过来。
……
闫小萤一直都知道,凤渊的心眼子不大。
不过当她端着饭菜,闲步登上一侧阁楼,准备边吃边居高临下看戏,那花园里鬼哭狼嚎的情形,让她差一点噎住。
被剥了上衣,五花大绑按在地上的陈诺,因为棍子抽打,血肉模糊,似乎已经快要昏过去了。
这疯子是真疯了,居然如此动用私刑殴打国之大将!
现在她倒是明白在园子门口,凤渊那一笑的深意了。
原来这厮是故意给慕寒江泄了消息,引着陈诺一路来这的。
毕竟陈大将军如此落单的机会不多,正好可以用来解气。
如此闹剧,总得有个收尾。
慕寒江迟了一会,才迈入花园,见此情形,震惊得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忍不住出声阻拦:“这是干什么!大殿下,还不快些住手!”
也许是看在慕寒江的面子上,凤渊终于抬了抬手,让手下人停了棍子。
陈诺活了大半辈子,却没想到在个半大小子面前如此狼狈丢丑,就算被打得后背伤痕累累,也拼命抬头。
“大皇子,您贵为皇子,自然打得骂得,可你也要想想后果,我堂堂护国将军,可不是你拍一拍就算完的!”
看慕寒江赶来,陈诺的心也算有了底。
如今他脸面丢尽,后背火辣辣地疼,自然要在临走前好好羞辱一下大皇子,所以,他任着
暗卫搀扶一边准备出园一边大声嘀咕。
“哼!难怪陛下一直都不喜身为皇子却如此蛮横暴虐想来也只有魏国的古治定会喜欢这样的!”
此话一出立在高阁上看戏的小萤暗叫一声糟糕。
凤渊的表情也为之一变!
当年阿母被俘就是落在了魏国的大将古治手中。
她被救出来的时候衣不蔽体只着亵衣赤足披发褴褛在城墙上魏军的呼喝声里足踩着寒冰泥泞一步步艰难走迎着她的大奉军卒还有未知的艰涩……
阿母当年的凄惨无助凤渊虽未得见却不断从奚落折辱他是野种的人嘴里听到一点点拼凑成型。
他亦是知那个在书本诗文一行行娟秀诠释中才能被感知到的阿母是在一片污秽如潭的羞辱中忍辱负重艰难生下了他。
如今陈诺提到“古治”就是隐晦讥讽叶展雪当年在贼人手中受辱的过往。
陈诺是故
意在慕寒江的面前激怒凤渊的。
倒是巴不得这疯子再做些疯癫之举。到时候上奏陛下也有理有据!
反正现在有慕寒江的龙鳞暗卫在凤渊的这些手下应该无足畏惧。
可惜他太高估了龙鳞暗卫也低估了这位大皇子。
就在他话音未落时凤渊便缓步走下亭台。
慕寒江却知道凤渊的底子看出了他眼里的疯意立刻暗示身边的手下冲过去拦住大皇子免得他再做出什么无状的事来。
那些暗卫的手还没凭碰上凤渊就被他挥手折臂几个回合便废了三人的胳膊。
可就算这样陈诺还在骂骂咧咧地叫嚣。
慕寒江也是气急了回身先给陈诺一巴掌:“陈将军你要找死
这一巴掌总算打回了陈诺的理智。
可是凤渊已经近在眼前伸手就挥掌就将慕寒江逼到一旁的假山。
“让开这里没你什么事!”
陈诺这才察觉不对在凤渊逼近的时候勉强起身想要挣扎后退。
凤渊笑得有些阴气沉沉抬腿再次将陈诺踹倒在地然后伸脚踩在了陈诺的脸上牛皮靴底用力碾压着。
高大俊美的郎君语气森冷道:“羞辱我的阿母?你这条狗也配?当年她被困凤尾坡。你明明可以及时驰援却故意迟到半刻滞留在了临川。用我阿母换来的半世荣华可还受用?”
说话间他的脚下用力疼得陈诺拼命抓地最后双手勉强够住了他的脚踝。
“你胡说八道!我……我是无奈!临川通往凤尾坡的桥突然断了!我只能带兵绕路前行!陛下也知此事自是宽宥谅解了我的!”
若换平日,陈诺都懒得解释这些陈年旧账。
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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