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夜里祁未暮与祝融喝了许多,便在这祭台沉沉睡去,以满目疮痍的大地为床,以满天闪烁的繁星为被。
到了翌日,待祁未暮再睁开眼,便只见卿宸蹲在他身边,满眼柔情地看着他,不时伸手拨弄一下他额前碎发。他揉了揉眼,问道:“祝融呢?”
卿宸道:“我过来时便不见他。”
祁未暮一边打着呵欠,一边站起身来,可刚一起身,便见大地摇晃,若非卿宸出手相扶,他必定一屁股跌坐在地。
“共工和祝融又打起来了吗?”祁未暮下意识问道。
卿宸却摇了摇头,说:“不是。”
“那是地震了?”
卿宸看着西北方,沉沉道:“是不周山的方向传来的。”
祁未暮当即明白了什么,便有些急切地说:“难道是共工怒撞不周山?他想做什么?不行,我们得去阻止他!”
卿宸却不如祁未暮这般焦灼,相反,他很淡定,甚至能在他脸上找到一抹期待的色彩。
“你还愣着做什么?”祁未暮问卿宸。
卿宸回过神来,说:“祁未暮,你知道的,你我不能改变过去,只能顺势而为。”
“顺势而为就是眼见共工撞断不周山,凡间面临浩劫?可你我明明有能力阻止这一切,不是吗?”
卿宸眼底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说:“如果我们出手阻止了,那么这世间有些东西便会消失,一切都将改变,包括你我现在出现在此这件事。”
卿宸说话时紧盯着祁未暮的双眸,似乎想表达的东西很多,却又什么都不曾说出来。
不知为何,祁未暮被卿宸那种神色打动,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过了好一会儿,祁未暮方坚定地说:“那我也不想眼睁睁看着不周山断裂而无动于衷,至少我应该前去不周山,弄清一切,尽我所能。”
说罢,祁未暮往西北方向遁去。卿宸无奈,也跟了上去,只是全程并未给祁未暮指引,只跟在其后,看起来就像有意拖延时间。
祁未暮不熟路,便朝着震荡最凶猛的方向而去,到了当天日落时分,总算得见一幕景象。
那是西北天际的一幕异象。乌云聚集,快速旋转,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仿佛要将周遭的一切都卷进去。漩涡之下,高山矗立,高山之周,海水翻滚,波涛汹涌。漩涡与波涛皆围绕这座上不见尽头的参天高山,极近无情地击打。除此之外,还有一蓝一红两个光团围绕大山缠斗不休。
“他们在那里!”祁未暮站在礁石之上,不无激动地喊了一声,旋即便欲朝那处掠去。
卿宸一把拽住祁未暮手腕,说:“他们正打得不可开交,你这样上前去,即便不死,也会受伤。”
祁未暮没有正面回答卿宸,只问:“这可是不周山?”
“是。”卿宸答道。
祁未暮道:“你要我眼睁睁看着不周山被共工撞断?”
“那你又要我眼睁睁看着你上去送死?我告诉过你,不可改变神话故事走向,你又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了吗?”卿宸提高了音量说道,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又缓和了语气,说:“祁未暮,你不能这么自私。”
祁未暮定定看着卿宸,半晌后终于冷静下来,说:“抱歉,是我太急躁了。”
卿宸像往常那般伸手揉了揉祁未暮的头,说:“无妨,我只要你在我身边。”
不知为何,祁未暮总觉得卿宸这话说得有些伤感。
共工与祝融还在空中缠斗,前者巨大的蛇身偶尔击打着不周山,造成地动山摇,落石滚滚。
“共工,休要再发疯,不周山快要塌了!”祝融一边阻止共工,一边高声吼道。
“塌便塌,正合我意!”共工如是道。
“光明火魂已然熄灭,你还要撞毁不周山,让这世间生灵涂炭吗?”
“那又如何?”
“以前你可不是这般执迷不悟!”
“以前你也不是那般言而无信!”
两人再无言语,继续打得难分高下,不周山继续受到波及,摇摇欲坠。祁未暮几次看不下去,都被卿宸劝阻了。
共工穷追猛打,祝融背靠不周山,试图以己之力阻止共工继续撞击不周山。共工毫不示弱,也不曾犹豫,凌空而站,调动海水,在他身后形成一道百丈高巨浪,欲朝祝融所在撞击而去。
祝融并未避开,而是就地运功,浑身升起火焰,准备迎接共工的攻击。
但见共工眼神一沉,迅猛出击,朝祝融所在攻去。与此同时,他身后翻涌的巨浪也随他往祝融以及不周山所在冲击过去。
轰——
一声滔天巨响,好似久久不息,共工撞上祝融以及不周山,巨浪随后猛击,地动山摇,海面动荡。
漫天灵光与海水交杂,教远方的祁未暮和卿宸二人看不见撞击中心景象,只见得不周山被拦腰撞断,山石崩塌后滚落于大海之中。天地发生巨变,天空向西北方倾倒,地面向东南方塌陷。
天空原本的漩涡不断扩大,雨水倾盆而下,雷电狂闪,暴风肆虐。霎时之间,天地交汇,动荡如炼狱。
不周山断了,在祁未暮面前生生断了。它实在太过高大,许久许久都未曾塌陷完,而那些已经没入海中的山石也再瞧不见。不少山石飞溅至卿祁二人所在之地,暴雨与狂风亦试图侵蚀站在礁石上的二人,为此祁未暮不得不暂且撑起一道结界来维护他与卿宸的安全。
亲眼见得共工撞断不周山,震撼之大于祁未暮而言,简直不是他那个时代经历电影可以比拟的。
惊诧震惊之余,祁未暮却见卿宸依旧淡定如初,如果非要在他脸上找出一点异样,祁未暮不得不承认他好似在卿宸脸上看到了释然,就好像在专心等着不周山断裂那般。
那种神色代表着什么意思?祁未暮完全不懂。
卿宸很快便敛去了那种神色,也不知是否因为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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