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球变得窄窄一条,小小的身体衬得脑壳奇大。
见到脊骨突出的雪球那一瞬,何蕾的血泪如雨滴般砸在符叶鞋尖前,青白肿胀的脸又哭又笑,沉浸在再次见面的喜悦中难以自拔。
“你能抱到它吗?”
符叶将臂弯中四处张望的雪球向她倾斜。
何蕾摇摇头,紧接着绷不住,带着笑容涕泗横流,虚虚捧着雪球的脑袋,声音哽咽。
“真是猫随主人,我怂你也怂。”
人类的情绪如此复杂,欣喜到极致,会不住流泪。
也许是怀抱里银灰色的毛绒绒身体太暖,也许是被何蕾的情绪所感染,符叶眼角眉梢些许柔和,朝何蕾开口。
“我们商量过,就算把雪球送回你家,它还是会再被卖掉,所以带回来让你拿个主意。”
“我...”
何蕾犹疑的目光看向等待答案的符叶,又挪到喻观寒身上。他下巴埋进领口,睫毛轻扫眼睑,低垂着目光不表态。
不表态也是一种态度,何蕾清楚,拜托眼前两位收养雪球,实在强人所难。因为羞耻心,她无法说出口,只能咬住下唇不讲话。
她已是孤魂野鬼,灵魂的重量比路边的沙砾还轻,留不住与这世界的羁绊和联系,更找不到能托付雪球的人。
思来想去,竟无一人。
瞧出她的为难,符叶再度开口,表示喻观寒有个朋友可以帮雪球找领养,找到合适的,可以接纳雪球的家庭。那人参加救助小动物的公益组织,领养人办理手续后,会定期回访,确保被领养的小动物状态,也算靠谱去处。
喻观寒轻轻含住领口的银色拉链,开口纠正,声音含糊:“同事。”
符叶看何蕾,认真点头:“对,同事。”
何蕾疯狂赞同的一瞬,符叶确切地透过她脑袋瞧见身后储物柜的把手,金色把手像是将何蕾的脑袋戳穿,符叶下意识将胳膊收紧,导致怀里的雪球仰头,不满地撒娇喵喵叫。
短暂透明后,何蕾的身形又凝实起来,她并非无所察觉,表情也僵硬半晌。
“你刚才那是?”
“哈哈,我猜测,心愿达成导致我心头的重担被放下了。”
何蕾笑容苦涩,轻戳雪球毛茸茸的额头,感受指尖暖绒绒。
雪球圆圆的猫眼缓慢眨,将头杵进符叶臂弯毫无所觉,压根不知道主人正亲昵与它互动。
何蕾的指尖顿在空气中,缓缓攥拳,似是下定决心,后半句极轻:“我可能要消失了,符叶。”
“不过在这之前,我要将答应好的报酬给你。”
何蕾家的鞋柜放置在门边的公共区域,仅半人高,漆成与大门相辅相成的银灰色。喻观寒弯下身,沿着上壁缓慢摸索,指尖触到紧紧粘在柜面的钥匙,找到棱角处掰下来。
符叶与何蕾对视,何蕾笑着做出请进门的手势。
符叶纳闷:“你为什么把钥匙放在柜子里?”
“也不是特意留的。”何蕾摸摸自家精心挑选的印花壁纸,难掩不舍,“我呀,总是粗心大意,忘记带钥匙,所以在鞋柜里留一把备用的。”
何蕾一边指挥喻观寒搬床,一边给符叶讲她是如何攒首付,咬牙买下这套房的。
她上有姐姐,下有弟弟。如同出生的顺序一般,二女儿这个身份在父母眼里也不上不下,论熟稔比不过姐姐,论爱惜比不过弟弟。
这样尴尬的处境,她很小的时候就清楚。
所以别的孩子下课放学都去买零食,买玩具的时候,她会将零花钱珍惜抚平,小心翼翼夹在不用的作业本封皮里,随后塞进书包。
就这样从小顶着“吝啬鬼”的称号一路读到大学。
父母并非不爱她,只是爱的容量有限,多年来习惯于将温情分享给姐姐和弟弟,轮到她自然不剩什么。
时间一久,即便她在需要帮助与支持时伸出手,父母也再无余力可帮忙。
她心里清楚,于是缩回手,朝父母摇摇头,就像小时候那样。
大学四年,她靠着奖学金与兼职打工的收入养活自己,也算怡然自得。生活平静,毫无变化,直到她在某个加班后的深夜,往租住的房间走时,踩到一张新楼盘的宣传单。
因为宣传单而踉跄的怒意消散,她的眼睛反而亮起来,看见了关于未来的希望。
“我那时候没钱装修呢,只接了水电,我住了好几个月的毛坯。你说多奇怪,我胆子超级小,什么都害怕,但独自在这毛坯里住居然不害怕。”
“可能因为,在我的心里,这里是我的家吧,而家是不会让人产生恐惧感的,家是屏蔽恐惧的门。”
“后来我有了雪球,我的家变得完整,那段日子实在是..实在是..难忘。”
绚丽开过的花,会永远刻印在记忆里,不言凋零。
意识到自己也许再也睁不开眼睛,意识到自己失去拥有的一切时,何蕾被血模糊的眼前,出现的是某个早早下班的午后,她完全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想起那天。
走廊洁白瓷砖隐隐映着窗外高楼大厦的影子,她的高跟鞋踏在地面清脆,节奏欢快,心里盘算着等会做什么菜,冰箱好似不剩什么。
走到门口,她还在包里摸索钥匙,雪球就已经隔着门喵喵叫起来。
包里的口红与散粉盒撞在一起叮当乱响,发觉自己又一次忘带钥匙,何蕾笑骂一句“不长记性”。
随后打开家门弯腰将脚边的雪球抱起,亲昵蹭蹭脸。
陷在美好回忆里,何蕾的身影闪闪烁烁。
有什么曾将她牵绊于此的丝线消融,让她如被放飞的风筝般,心绪飘扬。符叶眉头皱起,着急上前,想去握住对方的手,却摸了空,从虚影中抓过。
她语塞一瞬,又想到挽留的理由,急忙开口。
“你不想跟雪球说再见吗?”
何蕾摇摇头,泪光闪烁:“还是不说了,我有时候挺庆幸的,我的家人是只小笨猫,不懂别离,就没有遗憾。”
逐渐淡去的何蕾连声音都失去重量,她的最后一句话呢喃如耳语,符叶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出声。
何蕾说:你的体温真暖啊。
*
浴室的光线明晰,符叶梳顺长发,抬眼瞧镜面中倚着洗衣机静静注视她的喻观寒。见他不说话,符叶垂眼,将视线凝在乳白瓷砖,手指自然抓起长发拢起,随后顿住。
喻观寒了然:“那双青玉筷我收进镜柜里了。”
“嗯。”
符叶打开眼前的镜柜,犹豫片刻,选择了柔软的黑色发圈。
“早知道你有缺钱的今天,当初就找珍贵的玉料给你做筷子了,可惜..可惜我那时候就是个穷得底朝天的凡人,没能力给你更好的。”
瞧他深棕眼眸中的淡淡自嘲之意,符叶抿嘴唇,想不出合时宜的安慰来。
喻观寒又问:“那只檀木雕花簪子早碎了吧?”
瞧符叶微微睁圆眼,他以为符叶想不起簪子的模样,于是伸手比划提醒:“你平时放在袖子里,喜欢打架前用它绾头发的那只。”
这答案实在不好说,符叶清清嗓,摸摸后颈想要蒙混过关。
“你还没想起来吗,我记得你很喜欢的。”
瞧着喻观寒非要听个答案的表情,符叶定下心,开口回复:“跟你的尸体一起埋在后山。”
冷淡的声线被浴室扩音,莫名透出点拒人千里的意味来,十分不近人情。她以为喻观寒会因想起这件陈年旧怨生气,没想到喻观寒反倒噗呲笑出声,舔舔嘴唇难掩喜色。
“你还给我收尸呢?”
怪异的反应使符叶嗔怪瞧他一眼,觉得他在暗讽:“你有什么不满可以直接说的,没必要这样。”
“不,不是,我没有不满,怎么可能不满。”喻观寒收敛笑意,再次抱起胳膊,“我以为你会把我扔在山洞里曝尸荒野呢。”
“喻观寒,我只是好奇,你已经转世成妖,按理来说,应该不会记得我。”
“你想问我为什么会记得?这是我的秘密。”
察觉到喻观寒走近,符叶僵硬地扶住洗手池边缘,有种温热呼吸喷洒在耳际的错觉,莫名阴森森,让她寒毛直竖。
喻观寒轻轻开口:“你知道我花了多长时间保住我的记忆吗?”
“两百多年。”
“两百多年,每天各式各样的人与我擦肩而过,洗去灵魂中的疲惫投进河水,而我只能在旁边瞧着,即使我羡慕。”
“不入轮回,生生熬着。”他整理好符叶搭在背后的帽子就后退,风淡云轻,似乎没发觉符叶的异样,继续道,“因为我不想忘记你,也不想忘记我们的过去。”
仇恨的力量还真是强大,符叶悻悻。
*
第二天,他们两个人是带着猫包上班的,包里装着的雪球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流浪的经验,适应良好,没有出现应激反应,反而好奇地隔着网纱瞧来瞧去。
注意到有人推玻璃门,门里近两米的人立刻走过来。
保安熊三白衬衫扎进裤腰带,皮带上还挂着一连串的钥匙,在他的虎背熊腰衬托下,叮叮当当的钥匙串反而像装饰的小铃铛。
喻观寒举起手里的工作牌示意,撑着门等身后的符叶进门,嘴里继续未讲完的部分。
“林禅已经跟小动物救助站的人取得了联系,咱们只要在下班的时候将雪球送过去就可以,他们会照顾雪球,直到它被合适的人领养为止...说实在的,我一直以为你会将它留下来。”
符叶好奇瞧他一眼,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样说。
“我本来还在纠结,如果你想养,我该在家里的什么地方给它做上窝呢。”喻观寒切切实实地松一口气。
说起来,虽然符叶未来会进入妖管局的事故处理科工作,但目前还没有正式办理入职,正在适应阶段。因此,没有外勤的今天,她全程跟在喻观寒身边无所事事,旁观喻观寒打蜘蛛纸牌。
这间属于综合办公室的房间虽然四个人共用,但并不拥挤,两两相对。
靠窗边,温浊玉和计宋的桌子面对面放置。
计宋戴着耳机全神贯注盯着电脑屏幕,手指握着鼠标大杀四方。温浊玉则抱着本词典,随着记忆小声念叨,显然也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被哒哒作响的键盘和鼠标影响,已然习惯。
符叶收回视线,喻观寒对面的桌子还空着,要不是知道这位置属于一个“正在养伤”的同事,她会怀疑那个座位根本没有主人,实在是没什么属于私人的物品,一切从简。
没有工作的时候他们还挺清闲的,想做什么打发时间都可以。
喻观寒将符叶坐的凳子往他身边拽拽,瞧她因为意外而睁大的清亮眼神,微微扬起唇角。
“你接下来什么打算?”
“你指哪个方面。”
两个人的声音都压得很低,喻观寒瞧瞧屏幕里的识字教程,再次看向她:“你该开始认字了,等你进了妖管局工作,不识字是有点麻烦的。只不过,这东西并非一蹴而就,需要长时间的系统学习,其实最好的办法就是找间学校去学。”
喻观寒叹气:“可惜下个月就要去报道,时间不够,现在能学多少就学多少吧。”
符叶坐在喻观寒的电脑桌前,正对着识字教程,里面的卡通小人憨态可掬,摇摇摆摆地唱着儿歌。
“小朋友们,你们学会了吗?”
符叶面对这高亢的语调眨眨眼,抬头瞧站在她身后扶着椅背的喻观寒:“我觉得,也许我可以像..温浊玉那样,抱着词典学写字,或者跟她一起学。”
“那恐怕不行。”喻观寒耸肩,“她看的是英语词典。”
笔记本上的字迹歪歪扭扭,像是一堆排列不整齐的小蚂蚁,没有头绪在划着横格的纸上乱窜,找不到出口。符叶左手撑着下巴,右手握着圆珠笔,在缓慢沉重的心跳声中,觉得空气泛黏。
啪。
圆珠笔砸在笔记本上,符叶打个激灵,连忙捡起来握在手里,在静谧室内缓缓合眼。
山间人迹罕至,寂静悠然。
每到落雪时刻,枝干做线条,残雪做晕染,整个横烟山银装素裹。
柔软的雪缓缓落在手心,符叶迫不及待抬手去接,待绒毛般的雪堆积得瞧不见手心,才托着它们转头。
“喻观寒,你看,好像...”
身旁早就没了喻观寒,她转来转去,才在大树下搜寻到了他躲雪的身影,胳膊肘搭在膝盖上,手自然向下垂,眼神沉静望着她。
符叶起了点逗弄的心思,跑过去将满掌的雪往他脸颊上一抹,喻观寒被冰得一个激灵,眼睛都睁不开。
“你好傻啊。”
他皱着鼻子将冰凉的水珠抹掉,仰头看近在眼前的符叶,满眼的控诉,安静不说话。
“你想什么呢?”
“我...”
他犹豫抿抿唇,再次用手背将融化在睫毛的水珠蹭掉。
“我来山里陪你住好不好,你一个人很无趣吧?”
符叶是妖怪,没有亲缘束缚,也没有责任担当,更没见过广阔天地。所以她那时候并不懂,以人类之躯,抛弃尘缘归隐山林是需要多大的割舍与勇气的。
她笑起来:“好呀。”
符越总说,命运既定,世间种种,都是注定。
喻观寒会带着妹妹上山寻求生机是注定,她会救那个奄奄一息的小女孩也是注定。万物守常,天生弱症从喻观寒妹妹的身上转移到她这里。
不会致命,只是会有长达百年的虚弱期,每天总要多睡两个时辰才醒得过来。
横烟山开始变得不同。
符叶睁开眼,瞧山神庙稻草棚顶,此时正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是喻观寒在小心翼翼用泥瓦修补棚顶。
连脸颊蹭了灰都不知道,符叶拉他的衣袖,虽不懂她用意,喻观寒仍乖顺配合,爬下梯子。
符叶轻轻将手掌抚在他温热的脸颊边,修长干净的手指下意识覆住她的手。
符叶心尖微烫,连忙将手抽回来,神态冷硬:“你干什么?”
喻观寒愣住,看符叶的柔软指腹揩下来的灰,才后知后觉自己想太多。瞬间闹了红脸,红霞一路从脸颊飞到耳后,颜色渐浓,让他整个都像是被蒸熟了。
他轻轻咳,冲进庙里,直奔神像后用简易草帘隔开的小隔间,从床上捞起衣物。
“我我..去洗衣服。”
还差点被门槛绊倒,踉跄出几步,符叶努努嘴,迷茫歪头。
*
“他会不会是到了求偶期?”
后山幽黑的山洞里,随着啪的打响指声,火苗瞬间增大。狼妖小红完全不怕烫,将手直接伸进篝火里,掏出一只焦黑鸡腿,往旁边的空地放,接着去掏第二只。
符叶瞧瞧被推过来划出一道焦黑痕迹的鸡腿,嘴角抽动:“你吃。”
“你吃吧,我不爱吃鸡肉,喻观寒说晚饭给我捞虾吃。”
“好吧。”小红闻言放下热乎乎的黑炭状鸡腿,先吃本来要给符叶的那份,用手撕掉碳壳,在皮毛幻化的衣服上大咧咧蹭蹭手指上的油,“我还是觉得,他到了求偶的年纪,你完全可以跟他试试嘛。”
“不好玩就把他扔下山。”小红举着鸡腿眯眼微笑,“你想想,人才能活几年呐,这就跟抓猎物是一个道理,不抓紧时间,他就不好吃了。”
虽说这话有点糙,但从大字不识一个的妖怪小红口中说出来,倒是难得的靠谱。符叶盯着木柴燃烧时冒出的火星,怔愣出神。
深夜,寒风凛冽。
风声在每片砖瓦中急急穿过,呼啸声刺耳,冬羽丰盈的符叶早就习惯这样的温度与喧嚣,视若无物,却听到草帘背后,隐隐咳嗽。
那声音闷闷的,咳出嗓就在嘴边咽下。
神像白光一闪,符叶赤着脚,轻轻掀开草帘,看简易搭建的木板床上,紧紧裹成一团的身影。喻观寒呼吸沉重迟缓,费力到发颤,如果不是符叶毫无睡意,他的异常根本不会在这狂风大作的夜晚被捕捉到。
她蹲到床边,看被子缝隙里的黑发,伸手掀开一点棉被,眉头立刻拧起来。
薄被因寒冷温度侵袭,触手冰冷,冷硬得像是内里的棉花泡水十斤,失去原本的御寒效果。
幽幽烛光洒进冰窖般的被窝,喻观寒睫毛颤颤,睁开双眼,漆黑眼眸中丝毫睡意也无,平静地将被子蜷紧,护在脖颈。
“是我咳嗽吵到你了吗?”他小声问。
符叶摇摇头。
庙门即使插着门闸,仍被吹得乱响,像是随时就要崩开的样子。符叶突然发觉,对于人类来说,想要在山里度过冬季难上加难。
大雪覆盖绿意,资源匮乏,山间实难找到吃食。
自从神像出现,她好像对肚子里有没有食物开始无所谓,很少会觉得饥饿,但人类不行,人类离不开食物的给养。
喻观寒大约有些一起吃饭的执拗在,即使符叶言明自己并不需要进食,他依旧会给她做简单的饭菜,通常都是来源于仙女湖的鱼虾。
到了他自己,顿顿不是稀粥就是水煮白薯。这才一两个月,喻观寒的脸颊骨骼就清晰许多,消瘦不少。
不知道源于什么,她瞧着他日渐消瘦的模样心里不是滋味。
符叶垂眼:“明日你便下山去吧,我觉得这里不适合你生活。”
喻观寒一惊,薄唇微抿:“你为什么会这样想,咱们不是说好了吗?”
“最开始你说要来陪我住,我是挺开心的。”
有人陪她说话,有人给她讲山下的故事,有人给她洗衣做饭,她的世界不再是单调的简笔描绘,开始有了色彩,怎么会不欢喜。
但这样的环境不适合喻观寒生存。
直到今晚,她突然领悟到,相比有人陪她取乐,她更希望喻观寒能好好生活。
“我...”
“我是不会走的,你别想赶我走。”
喻观寒声音莫名嗡里嗡气,抬起身子,认真瞧她。
“我只是染了风寒,你要知道,人本来就容易有各式各样的小毛病。”说着就捂嘴清咳,“我现在正年轻,身体熬得住,如果你赶我走,我无法再回来了。”
他神情哀怨:“也许你睡一觉醒来,我就变成五六十岁的老头,连走台阶都吃力,更别提来横烟山看你。”
符叶眼前顿时浮现出喻观寒穿着灰色麻衣,满头须发银白,佝偻着腰背手拄拐杖攀爬的模样,心里微堵。
于是她默不作声,听喻观寒继续保证,上山前带的物品太少,等待大雪封山之时过去,积雪融化,他就会下山去集市置办东西。
第一件事就是买一床厚被子。
好吧,符叶叹气,毫不费力地掀开被子,在喻观寒惊愕到失语的表情中,躺在他身边,瞧着同一方稻草棚顶。
也许是冷到浑身血液都不流了,喻观寒僵硬在原地,察觉到符叶温热的体温,他攥着被角的手指颤抖。
“你不冷吗?”
迎着符叶清亮的眼神,他吞吞口水,深呼吸几息才找回理智,声音怪异。
“这..这不符合礼数。”
“什么是礼数?”
“共宿一塌,不符合礼节。”
“可你要冻死了。”符叶拽着他领口,把他摁回枕头上,一边凑近,一边将被角掖好,确保冷风不会钻进被子偷走她的体温。
暖意逐渐浸润四肢百骸,僵硬的关节解冻,喻观寒瞧着与他面对面躺在枕头上的符叶,久久不敢眨眼。
距离太近,他们的呼吸交错,喻观寒小心翼翼控制自己的呼吸,免得符叶不适应他冰冷的气息。
他在心虚中舔舔嘴唇,借着符叶缓缓闭眼的时候,目光贪婪地将她从额头描绘到下巴,死死抿着嘴才没笑出来。
“喻观寒。”
“嗯?”他自己都没察觉自己的声音柔和得能滴出水来,他满心柔软,等待符叶再次开口。
“人类的求偶期是什么时候?”
“什..什么?”
符叶纳闷:“人类是没有求偶期的吗?”
“呃..如果你说的是适婚年纪,十五六岁有之,十七八岁有之,都是看个人的意愿。人类没有求偶期的说法,我们是用婚配来描述寻找伴侣的。”
“那你今年多大?”
“二十五岁。”
“二十五岁...”符叶琢磨,“这个年纪还没有婚配吗?”
喻观寒悻悻:“我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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