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清晨五点半，温予澜的闹钟还没响，人就已经从床上弹了起来。窗外，颍上的天空像刚洗过的蓝瓷，几片薄云被初升的太阳烤得微微卷边。
他蹑手蹑脚地溜进厨房，从冰箱里取出两罐月亮汽水。这是昨天放学后他特意骑车去码头买的，跑了好几家小卖部才找到最后两罐。汽水罐上凝结的水珠沾湿了他的指尖，凉丝丝的。
"澜澜，起这么早？"外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晨起的沙哑。
温予澜吓得差点把汽水摔了，转身时看见外婆站在厨房门口，身上披着件旧毛衣。"给同学带的。"他耳根发热，赶紧把汽水塞进昨晚熬夜钩好的毛线网兜里。
外婆了然地笑了笑，往他书包里塞了两个茶叶蛋："路上小心。"
自行车蹬得飞快，车篮里的汽水互相碰撞，叮叮当当，像两只提前抵达的夏天。温予澜的衬衫被晨风吹得鼓起，像张满的帆。转过最后一个路口时，他远远就看见了校门口那个熟悉的身影。
江屿澈单肩背着书包，白色耳机线缠在修长的指间，正低头在值日表上签字。晨光斜照在他身上，耳骨钉闪着一点冷冽的银光，像一只小小的、不肯融化的霜。
"小十一！"温予澜隔着一条马路喊。
江屿澈的笔尖顿了一下，在纸上洇出一个小小的墨点。他没回头，但温予澜分明看见他的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温予澜笑着跑过去，把网兜塞进他怀里："今天利息双倍，柠檬＋橙子。"
"......很重。"江屿澈低头看着突然多出来的网兜，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那我帮你拎到教室。"温予澜作势要拿回来。
"不用。"江屿澈侧身避开，手指却收紧了几分。
说是"不用"，可他到底没松手。两罐汽水随着步伐轻轻晃动，晃得温予澜心里的小螃蟹一路横冲直撞。
教室后排，张栖迟正大口啃着煎饼，葱花的香气弥漫在早读前的空气里。余光瞥见两人一前一后进来，他差点被葱丝呛到。
"卧槽，老温，你俩这是......批发汽水？"他瞪大眼睛看着江屿澈手里的毛线网兜，这玩意儿怎么看都不像是高冷学神会拿的东西。
温予澜把其中一罐放在江屿澈桌上，另一罐抛给张栖迟："封口费。"
张栖迟手忙脚乱地接住，拧开拉环时冲江屿澈挤眉弄眼："江学霸，这封口费我收了，以后我就当没看见你们在后排传小纸条。"
江屿澈抬眼，淡淡地说了句："随堂测满分了吗？"
张栖迟瞬间安静如鸡，默默缩回座位啃煎饼去了。
温予澜趴在桌上笑得肩膀直抖，笑完又偷偷戳了戳江屿澈的手臂："小十一，你吓人的样子也可爱。"
江屿澈把物理练习册翻过一页，耳尖更红了，却破天荒地没反驳。
上午第三节是物理课。老师抱着一摞试卷走进教室时，全班不约而同地倒吸一口凉气——上周的随堂测要发下来了。
"这次全班只有两个人上90分。"老师推了推眼镜，"江屿澈100，温予澜98。"
卷子传到手里，温予澜盯着那被扣掉的两分，像盯着两只从网里逃掉的小龙虾。他偷偷瞄了一眼江屿澈的卷子，完美的红色"100"在阳光下格外刺眼。
放学铃声响起，温予澜一把将自己的卷子拍在江屿澈面前："小老师，补课吗？"
江屿澈"嗯"了一声，把草稿纸翻过来，在上面写了一行字：
【时间：今晚七点；地点：八里河大桥下；学费：一颗糖】
温予澜乐不可支，从口袋里摸出一颗橙子味硬糖，郑重其事地拍在江屿澈掌心："预付。"
糖纸"哗啦"一声展开，像提前点燃的烟花，在夕阳下闪着温暖的光。
八里河大桥下的黄昏带着水汽的味道。河水缓缓流淌，倒映着天空渐变的色彩，从橙红到深蓝，像打翻的调色盘。
两人盘腿坐在桥墩旁的废弃水泥管口，江屿澈把卷子铺在膝盖上，指尖点着那道被扣分的选择题："电场线疏密代表场强大小，你画反了。"
温予澜凑过去，额头几乎碰到江屿澈的下巴，呼吸间带着汽水的甜香："唔，懂了。"
江屿澈呼吸一滞，笔尖在纸上顿出一小团墨迹。他不动声色地往后挪了挪，却听见温予澜突然问："小十一，你为什么在笔尾刻'江'？"
河风突然大了起来，吹乱了江屿澈额前的碎发。他沉默了两秒，把湘妃竹笔转了个圈："外婆怕我丢。"
"那丢过一次吗？"温予澜托着腮问。
"丢过。"江屿澈的声音低下去，像是被河水冲淡了，"三年级转学，落在旧教室抽屉里，我哭了一晚上。第二天外婆陪我去找，笔还在，她说'姓还在，人就丢不了'。"
温予澜心口像被蟹钳轻轻夹了一下，又酸又涨。他忽然从书包侧袋拿出一个钥匙扣，扣环上拴着一小截竹管，竹管末端烙着个清晰的"温"字。
"给你。"
江屿澈愣住了，手指悬在半空，像是不知道该不该接。
"上次回家，我偷偷截了外婆种的一节竹子，让她帮我烙的。"温予澜挠了挠鼻尖，声音越来越小，"现在你的半径里，也装一个我吧。"
江屿澈接过钥匙扣，指尖轻轻摩挲着那枚"温"字。半晌，他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把钥匙扣挂在了书包拉链上。
桥上有车经过，灯光在河面拖出长长一道金线，像谁把名字写进了风里，随着水波荡漾开去。
补课结束已是华灯初上。两人推着自行车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路过管仲老街时，夜市刚刚开始热闹起来。
铁板鱿鱼的滋滋声、糖炒栗子的甜香、还有摊主们此起彼伏的吆喝，交织成最市井的烟火气。温予澜突然停下脚步，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一个糖画摊位。
"等我一下！"他把自行车往江屿澈手里一塞，飞快地跑了过去。
江屿澈站在原地，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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