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将山洞里的篝火堆熄灭,却站在原地出了神。
他的思绪,回到无数年之前,那是刚随赐给自己精血的蚩尤来到盘古大陆之时。
“吾儿,你可以不喜欢厨艺,但不能不会。”
“太麻烦。”
“你早晚会成年,然后和朋友一起外出历练。生□□肉,不知料理,容易中毒。”
“……哦。”
“唉,你记住,以后交上朋友,要耐心,要好好说话,不管男女。”
但是,我一直都没有朋友啊。
重楼回过神,闻着诱人的菜肴香气,又看看沉睡的飞蓬,有些好笑地想:可到底是派上用场了,也不算白学。
他便施术将空间凝固,不令膳食因时间推移而变化,才来到床榻边,垂眸看着飞蓬。
女娲昔日是神体破碎,魂魄陷入非生非死的境地,近年才成功复活。她为飞蓬施展治疗术,治愈被神农重创的神体、神魂,只怕还是勉强了一些。
重楼若有所思,趁着飞蓬沉睡不醒、难以反抗,将魔识缓慢地漫入到神魂之中。
……
属性相冲的煞气在他身体里与本身的清气交相辉映,又因他无法反抗,反而很和谐地聚拢循环。
重楼眯起眼睛,没有去动被封印的神力,只尽情享受掠夺神魂意识的快感。
但在进入神魂更深之后,他果然瞧见了细碎的、正耦合的裂痕。
“呵。”魔尊轻嗤一声,没有犹豫多久,便全力扑了进去。
若神将完好无损,他自然不敢冒险,去治疗一个神力强盛与自己冲突的对手。
但现在飞蓬无暇他顾,自己倒是可以直接治疗他的伤势,只是冲击会相当大。
神将猛地睁开眼睛,目光却是完全涣散的。
……
“哼。”重楼坐倒在榻上,饶有兴味地看着飞蓬红透了脸,理智慢慢回归。
似乎感受到他的视线,飞蓬动了动腰肢,眼睫轻轻战栗,缓缓地瞧了过来。
重楼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他将隔衣轻抚飞蓬小腹的手背到身后,却不自觉将那根手指蹭了又蹭。
飞蓬则和重楼对视着,发了好一会儿呆,才后知后觉地阖上了眼睛。
那手掌在被褥下握成拳头,指甲陷入了掌心,看起来想对自己脑袋来上一下。
“别误会,本座可不是好心。”重楼漫不经心道:“你的神魂,非常美味。”清甜爽口、沁人心脾,如同醇香酒酿,回味无穷。
飞蓬松开手,静静看着重楼,默不作声。
魔尊唇角虽是上扬,但脸色明显偏白,是消耗颇大的样子。
他不知该说什么,只能把目光转向一边香气馥郁的源头。
“?”然后,飞蓬移回目光,茫然不解地瞧着重楼。
重楼面上倒是风平浪静:“起来用膳吧。”
飞蓬沉默不语。
这不合作的态度一点都不出乎重楼所料,他只微微勾了勾唇,稍稍挪动步伐。
那双泛金的眸子,便在山洞内外的烛火微光中,更明显地突了出来,简直和魔尊好整以暇的声音一样可恶:“本座发情期不知道要多久,你确定不补充体力?”
飞蓬的脸色顿时就青了。
他定定地怒瞪重楼几瞬,终于翻了被褥,动作麻利地跳了下来。
虽然治愈魂魄耗时不短,但岩洞中温度适宜,夜晚也并不寒冷。
飞蓬落地时脚步顿住,他注意到,身体并无想象中的酸痛麻木之感。
身上的衣料亦是细滑,摩擦间并不粗糙,还相当舒适。
飞蓬垂下眸子,心情难言是什么滋味,只能坐在了岩石雕琢的桌案旁。
我真是无法不中意你。看着飞蓬脸色冷峻地端起碗筷尝了一口,神色一怔之后,吃得更加顺畅,重楼心底暗生喜意。
骄傲归骄傲,但若危难时刻还不懂灵活变通,为了一点儿可有可无的情绪,就亏待自己、损耗身体,那也不配做他的对手了。
用完处理妥当、充满灵力的魔兽精肉,又多饮了几杯不算烈的清酒,飞蓬的面庞染了薄红。
“魔尊。”他迟疑地看向重楼,发觉那双血色纯粹的瞳眸里,极快地泛起金色波纹,不免闭了闭眼睛,做好心理建设。
魔尊便听见了神将语气有点儿艰涩的发问:“虽然冒昧,但我还是想知道一个答案。”
“你说。”重楼随手撤去桌上的杯盘狼藉,走到飞蓬面前。
这一站一坐,更显俯瞰的玩味,飞蓬强忍往后缩的冲动,执意问道:“你的发情期…”
他倒是还记得重楼说过,这是第一次发情期:“预计要多久?”
“正常兽族是七天。”重楼明白了飞蓬的疑问,唇角上扬的弧度更高。
飞蓬看了看重楼那让他发憷的金红色魔瞳,对这个答案完全不做考虑:“烦请直言。”
“典籍记载最长不超过半个月。”重楼眸中的兴味几乎要溢出来,连声调都加速了。
飞蓬不逞多让,立即语速极快地追问:“此异兽功力比之魔尊如何?”
“一半也未到。”重楼爽快地给了答复。
他亲眼看见,飞蓬脸色瞬间发白,不禁又一次似笑非笑,扎人心道:“怕了?!”
“任谁知道自己很可能死在床上,都会如此。”飞蓬冷冷说道。
即便魔尊在再次下手前,特意治好自己的魂魄伤势,亦弥补了损耗的体力,他也不认为,自己就能囫囵无恙地下榻。
“你不会死。”重楼弯下腰,用那只手指挑起飞蓬的下颚。
飞蓬气笑地反驳回去:“你是说这一次吗?”
“哼。”重楼不置可否地笑了一声,然后手掌猛地一握,扣紧飞蓬的脖子,将人轻轻巧巧掼倒在榻上。
剧烈的挣扎,几乎是霎时间爆发,但也同一时刻被空间束缚镇压。
“你救走伏羲。”重楼在飞蓬耳畔冷冷道:“若本座杀你,绝不会留你魂魄,更不会让此事外泄半分。”
不然,伏羲知道自己拿他麾下第一神将做了什么,即便不敢冒大不韪再起两界战端,也会逼得自己不能踏出魔界一步。
“天魔女已是魔族。”飞蓬的呼吸声凝滞了,他第一时间注意到的,竟不是自己的安危:“魔尊不至于杀她灭口吧?”
……
他不得不用适才的急切问询,去分担心底的恐慌:“烦请回答本将。”
“魁予?”重楼不以为意,漠然道:“她是聪明人,知晓若出卖本座,天魔众就会集体埋进剑冢。”
飞蓬莫名放松了身体,只是在重楼将自己翻过身,从后方覆上来时,咬紧了牙根。
可是,重楼只是解下他的外裳、自己的披风与战甲,随手挂在近处的岩壁上。
“睡吧。”来自背后的声音低沉雄浑,含着几分干渴。
飞蓬诧异地回过头。
他当然不会因为刽子手一时善心,就感恩戴德、感激涕零,只是单纯觉得不解。
魔尊居然会选择忍?
“本座没那么急色。”重楼淡淡说道:“大多数异兽,在发情期前,往往早有伴侣。”
他一手托腮,在床顶那一盏昏暗灯火下,肆意欣赏着神将如画的眉目:“我是唯一的例外,但本座确无放过你的理由。”
更别说,飞蓬实在是从实力到品貌,处处都吸引自己。
这几乎是宣告的话语,终于再次撕破彼此间稍有和缓的气氛,令飞蓬眸中闪现不加掩饰的痛恨不甘。
“哼,是你自己非要送上门来。”重楼反倒笑了。
……
但重楼很快就呢喃低语着退了:“真是糟糕。”
“本座可不想跟低等妖物一样。”他的眼睛还是流动的金色,却满满都是挣扎与斗争。
飞蓬喘息着,脑子一热便道:“你在发烫。”这个热度,他很熟悉。
“哼。”重楼低嗤一声,闭上了眼眸:“你最好别轻举妄动。”
他这么说着,双腿掀翻了被褥,竟又变回了兽型。
那毛绒绒的尾巴一圈圈缠住飞蓬,尽管空间法术已解,飞蓬也逃不出这方寸之间。
这让他完全不能理解:“你让我下床不行吗?”
“你离得远了,我可能直接失去理智。”重楼直白说道:“那你会被活生生干死。”
飞蓬脸色发青,不愿吃亏地伸手一抓一揪,狠狠拔掉一大撮毛。
“嘶。”重楼倒抽一口凉气,龙尾裹紧飞蓬的腰肢,在室内重重抡了几圈。
猝不及防的飞蓬被甩出了残影,等重新回到原位时,眼冒金星,整个神都蔫了:“好晕。”
“哈哈哈。”重楼见他狼狈控诉,却忍不住笑出了声。
笑容的绽放让魔尊连眼眶都晕染了红意,适才强势吻舐了神将一番的嘴唇,也湿乎乎地润泽起脂色。
而他兽身顺滑、毛色透亮,尾巴一甩一甩,正在榻上轻轻拍打起来。
飞蓬一时间瞧得怔然。
如若刨除仇恨的因素,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同样欣赏这份纯然诱惑的美色。
尤其,是那一身尤其惹人觊觎的柔软皮毛。
这令飞蓬失措地移开视线,直到重楼停下笑声,靠近了再次捏住他的下巴。
“飞蓬。”此时此刻,那双金红兽瞳展现出不怒而威的压力,迫使着飞蓬沉沦其中,像被吸了魂魄般僵直难动。
他意识到重楼怕是动了什么了不得的术法,可身魂被封印的自己无法反抗,只能任由搓扁揉圆。
“可能会有点痛。”重楼温声说道。
飞蓬的呼吸声轻得仿佛要破碎在当场,然后便是四肢一疼,被钉在了虚无空间之中。
他瞪大了眼睛,震惊地发觉四周渐渐虚幻,若有所思道:“真亦幻,幻亦真。”
“是本座的异空间。”重楼化回人形,站起了身:“等会儿结束,你可以好好休息。”
他动作轻柔地为飞蓬披上魔披风,挡住了脖颈和手腕上旖旎的痕迹。
“尊上。”虚幻中唯一的真实来自洞口,一道阴影忽然出现在那里。
重楼没有回头,他只负手站在原地。
对面是如蝴蝶凝固于琥珀,被牢牢困锁住的飞蓬,他四肢成大字型被支开着。
“溪风,何事?”魔尊冷冷问道。
魔将溪风瞧了一眼飞蓬,暗暗叫苦。
从前被魔尊囚禁在他异空间,弄成这样逼供的,最后都会尸骨无存。
可溪风还是答道:“女武神水碧投书请见尊上,言鬼界事务繁多,为了不影响生灵轮回,恳请释放冥君。”
“本座记得,你和那个小女神意外相识后,关系一向不错。”重楼的声音里,带起敲打的意味。
溪风的脸上是得体的笑容:“有劳尊上关心,只是一点私交,绝不会有碍公事。”
“哼。”重楼嗤笑道:“没有冥君,鬼界就转不了了吗?”
溪风“咳”了一声,压着心底胆怯,试图最后努力一把:“书信上是这么说的不假。”
这么说着,溪风忍不住又瞧了神将一样。
端正灵俊的五官,清冷如霜的气质,眸光无悲无喜、不惧不畏。
若换个场合认识,他倒想结交一番,看看这位视死如归的冥君,是否如自己心上那位神女所崇敬的那样,十全十美、白璧无瑕。
但现在就算了吧,以后也可能不需要了。
“尊上,您看这事儿…”溪风总觉得,或许下一刻,神将的头颅就会咕噜噜地滚落在地,和过去无数次别无两样。
重楼“嗤”地冷笑一声:“飞蓬将军,你有什么说法?”
“本将去神界前,就已经安排好了。”飞蓬面无表情,把自己推进了死地:“这位…溪风魔将,烦请告诉水碧,一切照旧,不得有误。”
炎波血刃刺进飞蓬颈间,很慢很稳。
重楼用它挑起飞蓬的下巴,血迹顺着寒刃一滴滴滑落。
明明鲜血很少,也还是看的溪风胆战心惊。
“照旧?”重楼几乎是气笑了:“神将还真忠心耿耿,知道是送死,就提前安排好了鬼界的后路?!”
他心头不明所以地涌上滔天怒火,却不晓自己到底在气什么。
“不然呢?”无独有偶,飞蓬也对重楼的发疯感到莫名其妙:“轮回事关重大,但并不涉及魔界。魔尊所滤,无非是先前供给神界的将相。”
他沉声说道:“此事在本将上天前,已然关停。至于与本将同至鬼界的神官们,职责只在维护轮回,断不会主动与魔界为敌。”
“纵然本将身死道消,此条谕令也依然有效。”鬼界冥君的气度,实在是生死置之度外的平淡:“溪风魔将可向水碧确认。”
重楼冰凉的目光游离在飞蓬颈间。
半晌后,他收起炎波血刃:“溪风。”
“属下在。”溪风瞧着重楼的背影,深深一拜。
重楼抱臂而立:“现在就去确定。”
“是。”溪风垂眸而退,过了一会儿,脸色苍白着回来了:“尊上,是真的……”
他难辨佩服还是无语,飞快地瞅了神将飞蓬一眼:“若冥君死,鬼界只会自行运转,且…”
“彻底脱离神界,从此独立于各界。”溪风叹息道。
重楼的眉毛稍稍一动:“没有任何后患?”
“好!”他直接把溪风推出了自己的空间。
溪风最后依稀瞥了一下,只瞧见神将骤然痛苦到极点的震颤眸光,还有发抖的身体。
魔尊的异能到底是什么,作为追随多年的下属,他心知肚明,便不敢再看合拢的空间裂缝,只低头匆匆飞走了。
可惜了,从此之后再无神将飞蓬。
他这一身精血灵魂,都会融于魔尊之手。
溪风叹息着,想到水碧送他离开时的表情,觉得她一定很难过,脚下一转就去鬼界陪心上人了。
“呜嗯…”洞窟之中,飞蓬清俊神秀的脸颊几乎皱成一团,额角上的细汗似断线珍珠坠落。
重楼冷漠地瞧着他挣扎,手指本能地颤了颤,却狠心没有停下来。
直到反抗告一段落,他才道:“死亡的滋味,怎么样?”
飞蓬浑身大汗淋漓,像是水里捞出来的。他眸中含水荡起涟漪,仿佛多情雨季,细看却是目光涣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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