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母派来祂的孩子,将你们指引到这应许之地,这是祂对万物的慈悲……”
当卡林登上山坡的时候,山脚下一位修士正站在正午的阳光下,袍子上绣着的世界树枝叶被照得粼粼发亮。他正在向沙民们做着布道,而在他们身后,一座崭新的城镇正在热火朝天地建设当中。
自那天之后,大贤者和沙民一路向着西北走去,果真在十天后见到了名为“斡兰河”的河流,并在其中一条支流的尽头,找到了这片肥沃的土地。
这里位于高原的缓坡下方,东面是略微起伏的丘陵,西边则是一大片平原。支流在此处汇入一方湖泊,不论从哪里来看,这里都的确是一个适合沙民生活的新家园。
修士的布道声仍在远远传来,就连山坡上也站满了眺望聆听的人群,卡林在人流中艰难地穿行,直到爬上坡顶,才在卫兵的指引下、在离人群不远的地方看见了那个红色头发的身影。
“怎么在这里,不去下面听布道吗?”他走上前去。
“他们是靠着自己的双脚走到这里来的,不是靠圣母,也不是靠其他人。”年轻的大贤者看着自己的双手,将莎草叶缠绕在手指上,“而且按照他们的传统,死后的人身体应该交给自然,而不是像我们一样用火烧掉。”
“——毕竟当初教会答应帮忙的条件,就是要他们皈依。”他消极的态度让卡林心下了然,银发少年走到沙拉曼的身边坐下,“这种事情向来也只有教会最积极,他们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传播福音的机会的。”
“尽管存有私心,但至少他们的行为确实帮助了这些沙民,”见沙拉曼依旧没有说话,卡林接着安慰道,“而且沙民们之所以愿意皈依,也正是因为,是你带着他们来到这里的啊。”
沙拉曼终于开口:“可是我……”
“——沙拉曼!”从远处传来的喊声打断了他,二人抬头望去,只见金发女孩从人群中费力地钻出,向他们的方向跑来,蝎尾狮的幼崽先她一步从脚边窜出,一口叼住了沙拉曼的袍子。
直到跑到两人跟前,她才注意到一旁的卡林,脸色“腾”地变红:“对、对不起,大贤者先生,我不知道有其他人在……”
“没关系啦,卡林是我的朋友,不是教会那群老头子。”沙拉曼摆了摆手,“不过娜雅,你不是应该和你爸爸他们在一起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我听不懂那个叔叔说的话,奶奶说可以帮我打掩护,我就跑出来了。”说起这件事,娜雅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但语气很快又变得雀跃起来,“而且,爸爸同意我把小曼留下了!爸爸说,从沃尔德来的魔法师会把小曼的尾巴用魔法包起来,这样就不会伤害到其他人了。而且等它长大了,也可以保护我们的村子。”
被取名为小曼的蝎尾狮幼崽此时长大了不少,娜雅将它举起来的时候已经相当费力,但她还是一脸兴奋地展示着它脖子上的项圈:“不过在这之前,我可以继续负责照顾它。”
“太好了!”这个好消息也让沙拉曼的脸上浮现出笑容,“这样的话,大家也能放心接纳它了。说起来,这孩子就叫小曼了吗?好可爱的名字。”
“因为它是沙拉曼带来的,所以就叫小曼。而且我觉得,小曼的尾巴和沙拉曼的辫子有点像呢。”娜雅笑得灿烂。
“居然是用大贤者的名字来取的吗?”卡林面露惊讶。
娜雅察觉到他话语中的犹豫,刚想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大贤者,一只手就揉上了她的脑袋:“那这样的话,可就不能让那些修士先生知道了,对吧,娜雅?”
“我明白,绝对不会说出去的!”娜雅一边点着头,一边留意着卡林的脸色。很快,假意绷紧了脸的银发少年就和大贤者淹没在了一片相同的笑声中。
“这个项圈,应该就是兰卡斯特家法师的手笔了。他们擅长幻想途径的法术,能从梦境中召唤幻想生物,也能安抚现实生物的精神。如果是他们帮忙的话,就能放心地让小曼和沙民们相处了。”卡林继续介绍道。
“对了,说到这个,我还想请沙拉曼和卡林先生来做客,看看奶奶、爸爸、还有我的新家,”说话间,娜雅拉着沙拉曼的袖子向前走去,“院子里有水井,随时都能喝到干净的水,屋子里也不会有风刮进来。我还给小曼在院子里做了窝和玩具,它很喜欢,进去了就不愿意出来呢。”
就像她说的那样,沙民们居住生活的地方已经基本建设成型。和在沙漠里简陋的破布帐篷相比,眼前洁白的帐房无疑令人赏心悦目,更不用提每隔一段距离就会有的石砌水井,还有远处围栏外悠然漫步的马和骆驼。
带着两人走到一座大帐房边上的小帐房跟前,娜雅掀开了帐帘。室内意外地宽敞明亮,卡林这才注意到帐房壁上镶嵌着单面透光的玻璃,柔软轻薄几乎与周围毡布融为一体的它们,此时正随着阳光慢慢变色,想必也是那个工匠家族的手艺。
而沙拉曼则被门边的一个用红柳条编织、内里塞满莎草和砂棉的小窝吸引:“这就是小曼的新家吧?”
他蹲下,在窝里找到了一个绒球,却忽见一道黑影闪过,绒球被蝎尾狮黑色的爪子按在脚下,身后的蝎子尾巴高高扬起。
“小曼!”娜雅正端着茶杯进来,看到眼前的场景,忍不住发出惊叫。
令人庆幸的是,小曼的目标并不是沙拉曼。它将绒球推出去,又用尾巴拨弄回来,反复了几回之后,绒球被娜雅捡了起来。
“看来又到了这孩子锻炼的时候,我得陪它了,”看着跳着想咬自己袖子的小曼,娜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沙拉曼和卡林先生就先在这里休息一会吧。”
卡林和沙拉曼端着茶杯,在低矮的小石桌边席地而坐。玻璃窗外,娜雅将绒球抛出,小曼立即扑上去,抱着绒球又啃又咬,好像那不是玩具,而是它的猎物。
“好香的茶,”沙拉曼忽然意识到什么,看向手里的茶杯,“——对了,这里的湖是个咸水湖,附近的地下水也没有多少淡水,但是娜雅好像是直接用井里打上来的水泡的茶?而且,味道还不错。”
“这里的生活用水,都是用魔法驱动的水利工程提供的,”卡林看向不远处的水井,“先将湖水用水泵抽出来,流经附有吸附法阵的管道进行过滤,再送到另外的蓄水箱里,用那里的法阵将盐分析出,运送到水井这边的,就是可以直接饮用的水了。”
“真是神奇啊。”沙拉曼连声赞叹,“有这样的工程,获得水就容易多了。”
他又想到了什么:“说起来,我看到荷恩海姆家的法师们在蓄水箱上刻法阵,但那看上去并不是他们擅长的学者途径法术,更像是……天空途径?”
“是的,这也是我会来这里的原因之一。”卡林点头,“天空途径能够为水泵的运转提供动力,让与盐分离的水形成小型云朵,这样既能进一步提纯,也能减少运输途中的损耗。”
“原来如此。”沙拉曼又摸了摸脸,“说起来,这里好像比外面要暖和一点?”
“大概是取暖设施开始起作用了。”卡林说着,和沙拉曼一起走出了门,感受到微凉的空气扑面而来,证实了他的猜想。
“开始降温了,小曼,咱们还是回屋里吧。”这时,娜雅也结束了和小曼的游戏,“听说等取暖设施完全建好,在外面也不会很冷了。”
“真的吗?太好了,这些天一到晚上就冷冰冰的,太让人难受了。”沙拉曼拳头一敲掌心,“对了,如果说水利工程要用到天空途径的话,那取暖设施就要……”
“——喂,我说你们两个,偷懒也要有个限度吧?”一声呵斥打断了他的思索。大贤者抬起头,只见小院外不知何时已多了一队身着绿袍的法师。他们每个人的左胸口都绣着法阵,上面是两把锤子交叉的图案,但为首的却是一位身着紫色长袍,佩戴金色火焰花胸针的少年,此时正叉着腰,对两人怒目而视。
少年看上去和卡林差不多年纪,他粉色的卷发,还有胸前的装饰,都给沙拉曼一种很熟悉的感觉:“火焰花……你是蜜丽家的人?”
“什、什么?就算是大贤者,开这样的玩笑也太失礼了!”少年的表情肉眼可见地出现了裂痕,“我是嘉瑞家的继承人安德森——在带沃尔德的法师来交接的时候,我可是很正式地做过自我介绍了!”
想起当时魂游天外的自己,沙拉曼一时语塞,只能用求助的眼神看向卡林。
“好了,安德,大贤者的情况你也知道。”卡林摊手,拍了拍安德森的肩膀,“要是被嘉瑞家主听到,他又该批评你了。”
安德森涨红了脸,正要张嘴,身后一名绿袍法师凑上前来:“嘉瑞先生,太阳就要落山了,我们还得……”
“啊——嗯,对,我们得去工作了。”少年赶紧清清嗓子,重新严肃起来,“我要带荷恩海姆家的人去取暖设施那边了,你们两个要是休息够了的话,也快去干自己的工作吧。”
“取暖设施?”沙拉曼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既然嘉瑞家的人也来了,果然是要用到烈焰途径吧?那我也要去看看!”
“什么嘉瑞家的人……我可是嘉瑞家族的下一任家主,不是什么随便一个普通的族人!”安德森的脸色再一次涨红起来,但到底没有拒绝沙拉曼跟来的请求。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向东边的目的地走去,太阳在他们身后缓缓下沉。很快,白色的高台就出现在视野之中。
在高台附近,沙拉曼见到了又一个熟悉的身影,是蜜丽。粉发少女穿着轻便的短装,身上背着的小包里鼓鼓囊囊地装满了工具,她向身边的孩子们交代了两句,紧接着扶上一旁的梯子,三两下便爬上了取暖设施的顶端。沙拉曼凑近了些,聚精会神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法阵的雏形已经完成了大半,只见蜜丽从身后的小包里取出红色的火结晶长针,一边顺着法阵运行的方向,用小锤将它们一根根镶嵌进结点,一边小心翼翼地注入魔力,使其发出微弱的红色光芒。
“如果开始觉得变热了,就告诉我。”每过一会,她就会从高台上探出头,向站在下面的孩子询问情况。
“好——哇,真的热起来了!”孩子们感觉到脚下发出隐隐的热气,都张大了嘴巴。
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蜜丽取下口中衔住的最后一根长针,用小锤将它嵌进中心的凹槽。随着长针与凹槽嵌合,红色的光芒在法阵中顺畅地流淌起来,周遭原本只是隐隐散发的热度变得更加明显,甚至能隐约看见热空气在抖动着上升,引得孩子们发出连连惊叹,就连和娜雅一起跟来的小曼,也在变得温热的地面上舒服地打了个滚。
“基本的框架已经搭好了,基本的运行不会有问题,至于之后的维护,就问问那边穿绿色袍子、上面有锤子图案的法师吧,他们更擅长这个。”粉发少女收好工具,从法阵上轻巧地跃下,还不忘嘱咐一旁的孩子们。
而她口中所说的,袍子上有锤子图案的荷恩海姆法师,此刻已经向四周分散开来,进行着自己的工作。蜜丽抬手擦掉额头上的汗珠,这才注意到在一旁站立多时的三人:“啊,卡林哥哥,沙拉曼,还有安德表哥,你们来了!”
“抱歉,我们来得太晚了,都没能帮上你什么忙。”卡林说道。
蜜丽摇头:“卡林哥哥帮忙完成了水利设施,已经很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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