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氏听到她的介绍,转头看向一旁的徐氏。
便见徐氏将目光从钟嬷嬷面上移开,与祈氏肯定的点了点头。
“不错亲家夫人,此人原先确是我身边最得力的丫鬟。只因犯了大错,方才落得如今这副境地。”
说着,徐氏眸色微变,冷冷的看向地上俯首跪下的人,咬牙切齿指着她道。
“枉我当初还信了你只是一念之差,以为你是真心悔过且及时将女儿给我带了回来,不想这其中竟还有这样大的隐瞒。
“早知如此,我早便该打杀了你,也省的留你这条烂命继续碍我的眼。”
徐氏说着眼中愤然露出又恨又悔的表情,只觉此刻说再多话都没有什么意义了,最后只深吸了一口气看向别处。
吩咐钟婆子道:“罢了,今日既然来了,你便当着陆老夫人与姑爷的面将当年之事说个清楚吧。”
徐氏大骂的时候,沈梨之清晰地看见钟嬷嬷躬着的背脊僵了僵。
随后过了许久,地上的人方开口传来一道极低极低的回应。
“是。”
随即便见她缓缓抬起头,一双疲惫、苍老的眼睛始终地上,不敢看场上的任何一个人。
她说话的工夫不长,没有多余的修饰与遮掩,只言简意赅的将当年自己如何遇到不良人,生下患有痴症的孩儿,才刚生产的徐氏又是如何嫌弃、贬低自己,辱骂自己丈夫与孩儿,府中姨娘如何挑拨自己与徐氏之间的关系,自己又是如何一时想歪听了姨娘的话将刚生下不久的小姐悄悄抱走的经过尽数说了个清楚。
只是钟氏到底不是天生的恶人,又因着她自己也已经做了母亲,知道母子分离的痛苦。
左思右想之后,她到底是后悔了,于是便又急匆匆折返回去。
在折返回去的路上,她心头始终担心着孩子那样小,会不会已经被山上的野狼叼走。
况且当时正值彦王起兵造反,那样兵荒马乱的世道,那孩子会不会已经被人杀害。
不过好在,当她终于赶回破庙的时候,寺庙那残破的大门角落里,还有一个小襁褓安静的躺着。
奔波了一路、又躲过了许多反王兵马的钟氏几乎是哭着跑过去的,然而待她抱起襁褓才发现,眼前躺在她怀中的根本不是自己先前扔掉的那个襁褓。
意识到小姐已经丢失的钟氏当即又悔又恨,但是到底是没了别的办法,且再看怀中的也是个刚出生没几日的小女婴。这般新出生不久的小婴儿本就没有多大区别,根本不会有人认得出来。
钟氏脑筋急转,咬咬牙还是抱着她急匆匆回了府,又悄悄拿了新的襁褓给孩子换上后才将其送回了徐氏床边。
虽然后来东窗事发,徐氏知晓她被姨娘挑拨欲将自己孩子抱出去抛弃的事,但到底没怀疑此刻躺在她身边熟睡着的小女婴已经不是她的女儿了。
所以,最后徐氏只命人发卖了姨娘又打断了钟嬷嬷一条腿,狠狠报复了一番后事情便算作罢。
“尽管如此,夫人到底心善,未将老奴赶出府,只将我罚到后院做些洒扫活计……是我对不起老爷夫人,对不起小姐,老奴有罪……”
钟嬷嬷说到最后早已经泣不成声。
只是她此刻所表现出来的悲伤除了沈梨之外,在场无有一人感受得到,大多数都只觉此人落得如此下场当真活该。
听着耳旁钟嬷嬷呜咽的哭声,沈梨之只觉悲从中来。
她的脑海里只有一个问题在不断地盘旋、缠绕:如若钟嬷嬷所说非虚,她并不是真正的沈氏千金,那她到底是谁,她的生身父母又在何处,她又是谁家的女儿?
沈梨之被心头疑惑狠狠裹挟着,愣怔着立在原地。
祈氏却是早已从钟嬷嬷的回忆中抽身出来,抬眸看了看外间的日头,随后又将目光落到沈梨之身上,看着她纤弱的身影眸光微沉了沉。
“既是如此,看来是没有错了。”
“沈郎中,我陆氏在盛京立足已有百年之久,虽不是什么顶级豪门巨胄,却也不是那升斗小民之家,子孙血脉于我陆府而言何其重要,你们竟将这样一个来历不明、血脉不正的女子嫁到我府中,究竟是何居心?”
沈经安与徐氏听得祈氏此话,立时面露惊慌之色,夫妻二人连忙站过来向其行礼告罪。
“亲家夫人请消消气,都是老夫管家五方,方才惹出这样的麻烦。”
“不过您放心,既然如今日真相揭开,我沈经安便不会逃避……”
说着,沈经安转头,眸光万分陌生的看了沈梨之一眼,随即复又抱拳与祈氏道:“只要沈、陆二府姻亲能续,所有一切听凭陆老夫人做主。”
“果真?”
祈氏面露几分诧异,沈梨之说什么也是沈经安夫妇一手养大的女儿。人心都是肉长的,即便真的没有血缘关系,但也该有几分真心才是。不想对方竟是丝毫不做怜惜,听凭她处置。
“自然。”沈经安肯定的垂下头来。
祈氏看了他一瞬,又将目光落到徐氏面上,见她亦没有任何异议的样子,祈氏眼中满意之色一闪而过。
随即转向沈梨之,沉吟片刻终道:“既然沈大人都这般说了,那我便也不做推辞。有些话虽然残忍,但为了陆府百年基业,我却不得不说。
“你来历不明又血脉不正,自是没有资格再陪在州儿身边,毕竟往后闹出去了终究是场笑话。
“只是我与你婆媳三年,且我也不是那等不念旧情之人,你若还想继续留在陆府,想有个安身立命之所,那便只能委身为妾,往后再不能以陆氏夫人自居,你自觉如何?”
祈氏此言一出,沈梨之兀的抬眸,对上的便是一双比平日里还要冷漠许多的眸子。
站在她身边的陆望月也是眸色一亮,面上立即露出一抹毫不避讳的笑容来。
沈梨之强迫自己不叫眼泪滴落出来,转身看向沈经安与徐氏,张了张唇想要说什么,却见他们均冷眼看向了别处。
沈梨之见此,已然到了嘴边的话哪里还能说的出来?
幽静的室内也好似无端的刮起了风,一阵又一阵,直入骨髓。颓然立着的她,一时只觉周身无比的寒冷。
沈梨之看着眼前未名之地,心头蓄满了茫然与无助,只觉此刻的自由便如那被抛弃的小猫小狗般再无归宿。
室内众人都未再说话,分明聚满了人,却安静的叫人感到害怕。
恰在此时,一道冷漠、疏离的声音骤然响起,立时打破了眼前的寂静。
“此处这般热闹,本侯可是来得晚了。”
伴随那声音一道传来的,还有那无比沉稳的脚步声。
沈梨之循着声音茫然的回头看去,抬眸之间,只见肩披玄色大氅、着一身墨色锦衣,气势凌人的淳于侯自门外阔步而来。
看到此人,满腹委屈的沈梨之面上有一丝恍然。
对了,今日原是陆临冠礼,她曾邀请淳于侯作为正宾莅临陆府为陆临加冠。
事实不出自己所料,他果然来了。
可是来了又能如何呢?
此时此刻,自己如此这般,他来不来于她来说都已经不重要了!
沈梨之收回眸,又是一滴清澈的泪珠滚下,重重的砸落在她紧握绣帕的手背上。
淳于恕知道,陆望州与林意浓独处一夜后又将其带回府中后陆府必定会有一场混乱。
一旦事发,钟婆子也必定会被徐氏揪出来将当年事情交代清楚。
而她,也终会在这之后落入众矢之的的境界。
只不想当他亲眼看到此时的她时,一颗坚实的心还是像被人狠狠砍了一刀般,那种自心底深处蔓延上来的疼痛,差点叫他当场爆发。
淳于恕嘴上说着玩笑的话,深沉如渊的眼眸中却好似有一头被铁链束缚的巨兽在疯狂搅动着安静的湖面。
短短一眼后,淳于恕眸光自她身上收回来,从她身旁径自走了过去。
彼时祈氏与沈经安夫妇等都早已起身,满脸惶恐与欣喜的过来朝他行礼。
“下官(臣妇)见过大都督,大都督驾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原来,先前陆望州听空青禀报,说淳于恕到了,他便连忙赶去正厅迎接。
待见了淳于恕正要引他上坐时,淳于恕却道他那日初回盛京,于云景山偶然遇险,是沈梨之救了他。又因那日不便,未能当面致谢,今日上门,便想当面与沈梨之道声谢。
陆望州听得淳于恕此话心头疑惑丛生。
那日梨之回府分明说的是淳于侯救了她,如何今日见了淳于恕竟又是另一种说法。
陆望州当下来不及多想,只按下心头疑惑客气道:“今日府中设宴,下官的岳父、岳母亦已莅临,梨之许久未见父母,难免思念,现下正在偏厅说话。”
说着立刻便唤了下人过来,叫她去请夫人。
只不知淳于恕是如何想的,听说沈经安在此,当即便朝那仆妇离开的方向跟去。
“本侯早便听闻沈郎中造的一手好屋,正好侯府多年未曾主人,本侯此番回京打算搬回侯府,在此之前便打算先修缮一番。不若本侯亲自过去,一来多谢沈娘子救命之恩,二来顺便请沈郎中为本侯府上绘制一幅建造图,好将侯府彻底翻新一遍。”
陆望州见他这般直接,一时竟不好阻拦,只好客气的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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