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陀罗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似笑非笑，用了一双灰白色的像死人一样的眼睛，盯着近在咫尺的正抱着自己的黑曼巴，像已死的冤魂忽然回到了早该僵硬的尸体上，一种平静而早有预料的目光。
但曼陀罗什么也没做，甚至没有说一个字一句话，只是静静看着黑曼巴，曼陀罗在等他的决定，不管是什么决定。
黑曼巴看着曼陀罗，被那双和自己完全不一样的眼睛震慑了一瞬间，如同一条匍匐在草地中的蛇，突然被高塔上的探照灯直勾勾照亮了。
曼陀罗闭上了眼睛，好像刚才睁开的眼睛只是一种错觉，黑曼巴随后意识到，或许今天仍然是杀不死曼陀罗的。
如果他下得去手，在曼陀罗从他腰间抽出那把枪，抵在自己的太阳穴上，握着他的手去扣扳机的时候，他就应该按下去的。
现在和那时候有多大的区别呢？子弹从曼陀罗的太阳穴穿过去，曼陀罗一定会死，至少曼陀罗的身体一定会死。
但曼陀罗在实验室的门口被放下来，是不一定会死的，他知道这件事，曼陀罗也知道，正因如此，他决定这样做，曼陀罗也只不过是看着他。
实验室的门打开了，实验室的人从里面出来，来不及问他什么，就把曼陀罗从他怀里接了过去，从他面前带走了。
他没有拉着人不放，因为他知道现在抓住人是没什么用处的，不管是要人死还是要人活。
或许他应该好好想想自己要什么，他开始在门口走来走去，就像是看着朋友出了车祸，浑身是血被送进手术室一样。
实验室的范围是很大的，他面前不过是一扇大门，他完全可以进去，在里面等结果，但是在里面和外面又有多大的区别？
人不会因为他在里面就不死，也不会因为他在外面就不活，他究竟想要什么？现在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了。
他数不清自己在门口走了多少圈，总之，他浑身是汗停了下来，门在他旁边打开了，他走了过去，带起了一阵冷风，冷得他几乎打哆嗦。
实验室的人知道他要问什么，或者知道他可能要问什么，没等他开口，就对他说：“现在没有生命危险，但是不知道之后会怎么样，所以还需要观察一段时间，或许一周或许半个月，或许更久。”
“那人醒了吗？”黑曼巴犹豫着问。
“没有，”实验室的人摇了摇头，“大概是身体还在修复中，精神也很疲惫，毕竟从前，几乎没有出过这么远的门，虽然这对普通人来说很正常，但对他来说，这确实是第一次，稍微需要花一些时间，也不奇怪。”
“往好处想，”实验室的人注视着他，“也许过两天就会醒过来了。毕竟对于休息的人而言，只要休息够了就好了。”
黑曼巴将信将疑点了点头，缓缓转过身离开，不知不觉，进了院长的办公室，院长正在里面，坐在椅子上，戴着眼镜，低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
听见推门的声音，院长抬起头来一看，发现是他，几乎立刻猜到他是为什么来的，毕竟，他之前来的时候，也多半只是为了曼陀罗。
院长把眼镜取下来，让他自己找地方坐下，把手放在桌子上，慈眉善目看着他，如同一个耐心的等待晚辈倾诉的老者，问他：“什么事？”
“事情您应该已经知道了吧？”黑曼巴坐在桌子面前，看着院长问。
“知道，”院长点了点头，一脸温和包容，对他微笑，从桌上旁边的果盘里拿起一个橘子递给他，“你现在才来找我，我反而比较惊讶。”
“我不要这个，”黑曼巴看了一眼橙黄色的橘子，烦躁的心情并没因此变好，反而忽然想到，曼陀罗在实验室门口，看他的那一眼，是不是也看见了这个橘子，越发坐立不安起来，皱着眉问，“曼陀罗，最多还能活多久？”
院长问过实验室的人这个问题，所以知道答案，只是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毕竟，他们现在也并没活多久，用不着这么提前就考虑死亡的问题，更何况，即使死了，也还有实验室，可以想办法复活他们，不必太担心。
因此，院长微微一怔，把手里的橘子放回原处，仿佛面对一只即将死去的流浪猫，无可奈何，一脸惋惜，带着劝慰对他说：“他可能活不到十年，但十年也不短了。”
黑曼巴猛然间站了起来，又惊又怒，分外诧异，冷笑道：“十年？”
“这可不长久，”黑曼巴皱着眉头说，“难道您十年之后就死了吗？”
“或许我活得比他长一些，”院长并不生气，很是耐心，微微笑道，“但不管什么东西，终究是要死的，万事万物，自有结果，也不好强求啊。”
院长说完顿了顿，看他神色仍然是不接受的样子，又更加缓和了语气，接着劝道：“如果没有实验室，他早就死了，也算是逆天改命了，至于其他的，还是不要太执着，不然，到了求而不得的时候，你会比现在痛苦百倍。”
“如果没有病院，”黑曼巴面无表情居高临下漠视着院长，“恐怕，你也早就死了，应该算是逆天改命了吧？怎么没见您开悟？你没有求而不得的东西？那你怎么不把病院解散？”
院长轻轻笑了笑，一副掌控全局，泰然自若的样子。
黑曼巴皱着眉头，用目光将院长上下扫视了一遍，毫不客气鄙夷道：“没有病院上上下下的人，为您做事，您又谈什么得偿所愿？”
“你要是可以坐在我的位置上，”院长仍然十分平静，轻轻笑道，“病院的人也可以为你做事，你也不一定得偿所愿，更何况，到我这个年纪，我已经看开了，天命有所得，有所不得，没有什么值得强求的。”
“要真没什么值得强求的，”黑曼巴半点也不相信，掏出因为任务领取的那把□□放在了桌子上，嗤笑一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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