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小姐本来也没想叫太宰治来当铺帮忙，毕竟这个世界也没有多少客人，也不会有多少重要的交易。普通人的灵魂也许还不如太宰治的异能值钱，也就是一个普通的单子而已。而普通的单子一个流程走下来也就十分钟的事情，一晚上的工作做完了，最费时间的也就是将典当品入库而已。
当然，太宰治既然主动送上门来了，黑小姐自然不会拒绝。
太宰治白天看似专心的和哥哥们补课，晚上就去当铺帮忙。
黑小姐现在是比较微妙的状态，实际上她现在并不需要睡觉。而太宰治则是因跟在黑小姐旁边，所以也不用长时间的“睡眠”。长夜漫漫，两人就隐着身四处闲逛。
因为他们忙完就是后半夜，不论是哪座城都是宵禁状态，所以中原也没多少东西好看。至于塞外，后半夜也没有什么活动好看，于是黑小姐就带太宰治看雨看雪，看星星看月亮，看冰川看稀有动植物，一个月很快就过去了。
太宰治轻易通过了初选，背景调查这一关也过得毫无波澜，武人版的君子六艺皆是高分通过，比武场上也总算是没有给杨家丢人，最终的考核结果是第五名。
嗯，就是中等偏下的水准。
不过总算是顺利的成为了公主护卫。
秋冬无灾，甚至是一场大丰收，大宋几乎所有人家都是高高兴兴的过了一个大年。
转过年来，本应皇帝去山上还愿，但是奈何边境又起事端，皇帝事务繁忙，脱不开身。太子还不到十岁，虽然他很想替皇帝去，但是皇帝和大臣都没同意，于是这个任务便落到了皇帝的亲弟弟头上。
宋王赵光义，过完年，即将代替皇帝去五台山还愿。
皇宫里，镇国公主是单独居住在一个宫殿里的。
应公主要求，这个内院里除了她邀请的人，和来伺候她邀请的人的人以外，就连皇帝和太子都不能轻易进来。
所以现在这个偌大的院子里，只有自斟自饮的太宰治，以及他对面，安静把玩着兔子纸镇的黑小姐。
两人面前的石桌上摆满了各种酒瓶，酒瓶上的标签是各种时代的各种语言，甚至有一些罐子上很本就没有标签。这些都是黑小姐从以前开始随手攒下来的礼物，这次全送给太宰治喝了。
一个人安静的喝着，一个人安静的陪着。
两人都是聪明人，太宰治知道有些问题问了也是白问，所以他索性就没有开口。
黑小姐想过要不要安慰太宰治一下，但是怎么想她的安慰都太过虚伪，太宰治这么聪明的人怕是会觉得反胃，所以也索性就什么也不说了。
从得知杨继业要护送宋王去五台山开始，太宰治和黑小姐每日都会抽出一个时辰喝酒。
某一天，按不住好奇心的白堇偷偷翻墙，想要看看这两个人究竟在做什么，却不成想会在墙头看见正在树下小睡的两个人。
那是院子中唯一一株大树，是那株树龄十年，但是能万年长青的松树。郁郁葱葱的树荫下，是坐在皮垫子上，依靠着树干的镇国公主，以及躺在镇国公主腿上，还抱着酒坛子，一看就喝了不少的杨家八郎。
见此场景，白堇倒吸了一口冷气，又差点被吸入的空气呛到。不是因为不小心，只是这里的空气中居然弥漫着浓郁的酒味，让他猝不及防的好像喝了一口辛辣的酒水，这才差点呛住。
视线往院子内的亭子中移动，果然是一桌一地的酒坛，看起来是真的喝了不少。
白堇不想惹事，所以他觉得看够了就准备从墙头上下去了，只是没等他行动，他就觉得领子一紧，被以能将人勒死的力道拽下了墙头。
白堇本有些发慌，但是转头见拉他的人是展安，瞬间就松了一口气。
“你就不能温柔一些，我差点儿被你勒死！”白堇摸了摸被勒的生疼的脖子，随口抱怨道。
展安抬眼看了一眼墙头，很快又看向白堇，面无表情的无奈道：“你既然说要好好学规矩，就不要明目张胆的在这里偷窥镇国公主的内院。这次是我，要是让别人看见，有你好果子吃的。”
白堇咂咂嘴，有些心虚，但是还是强辩道：“我就是有些好奇，这几日公主总和杨修在院子里干些什么。我就不信你不好奇！”
展安的眼神漂移了一下，语气还是平稳道：“那是公主的决定，我们不应干涉。”
白堇眼珠骨碌碌的转着，忽然小声的说道：“我刚刚看到了，你过年给公主带的兔子纸镇就放在公主的手边。公主似乎对其很是喜爱呢。”
展安的眼帘垂下，忽然说道：“今日……公主没有对杨家诸位说‘平安归来’。”
“什么？”白堇没有反应过来。
“以前，公主在送行杨家各位将军之时，总是会说‘平安归来’。但是这一次并没有说。”
白堇想了一下，“我们任职也就一年多吧，你怎么知道公主以前都会这么说的？”
展安这次没有回答，只是再看了一眼院墙，似乎能透过院墙看见里面的两个人一般。
“走吧，现在该你休息的时候若不好好休息，该你当值的时候又好出岔子了。”展安捶了一下白堇的肩膀，自己转身，继续顺着院墙巡视去了。
白堇一个人站在原地，默默地看着展安的背影，似乎想明白了什么。
正月底，宋王负伤，骑快马归来，带来他们在五台山被辽国围攻，杨家军与辽国在金沙滩血战的消息。
朝堂众人还没有能从过年的喜气和杨家军被围困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二月初，杨家六郎孤身归京，只带回了哥哥们的武器，以及，杨家诸位儿郎的死讯。
云霄宫，正殿，镇国公主一拳砸在小桌上，震得桌上的茶杯都跳了起来。
“你再说一遍！”黑小姐厉声呵道。
台下跪着的宫女低着头，重新说道：“今日寅时，守城官兵在城门外……”
“我是说他们的决定！”黑小姐单手掐着太阳穴，沉声打断。
宫女停顿了一下，重新组织了一遍语言，再次说道：“官家欲追封杨将军为王，追封杨家七位少将军为侯，封杨家六公子为从三品将军，八公子为子爵。加封杨老夫人一品诰命，封杨佘氏诰命，以慰杨家满门忠烈。”
宫女说完，不闻公主发话，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潘江军，王将军，救援不及，连降三级，以示惩戒。并发配二人至辽宋边境，协助杨家六公子镇守边关，对抗辽军。”
黑小姐听完全部的内容后还是忍不住又拍了桌子一掌，差点将桌子拍散。
“我看他们是疯了！”黑小姐又捶了一下桌子。
“他们自己陈桥兵变，黄袍加身，就怕其他武将也学他们这么造反！杯酒释兵权还不够，现在居然还要迫害其他的武将！他们以为自己都多大年龄了！还能带兵几年！之后将领能力不足，青黄不接，我们靠什么抵御辽国？战胜辽国？靠文臣的嘴皮子吗？！他们以为那些人是诸葛孔明吗！”
黑小姐第一句话出口就已经吓的不少小宫女小宦官直接跪了，原本跪在下面的宫女更是将头都贴在了地上。
现在唯一还在四处张望的就是白堇了，他想找到杨修，让他赶紧去安抚一下镇国公主，几个月下来他还是看出来两个人的关系不一般了。但是他看了两圈都没有看到人，他这才想起来杨修也是杨继业的儿子，今天说的就是他们家的事，怕是接到消息时就已经回家了吧。
“公主慎言！”一个老宫女走到黑小姐身边低声劝说。
“要我慎言？不如让他们慎行！”黑小姐丝毫不退，气势不减，“国富了，将弱了，兵多都没有多大用了！他们这样行事，更是要寒了多少将士的心！心散了，等官家……咳，这兵谁还能带得起来？！是从来没上过战场的太子？还是那些一个怂过一个的亲王？！他们就不能学学圣人，无为而治！一定要把所有权利把握在自己手里才安心吗！只管自己不管大局吗！”
眼见气氛越来越凝重，白堇心中默默鼓励自己，想着自己也是可以救场的，于是他咽了口唾沫，低声道：“‘无为而治’是道家的。”
黑小姐转过头来，没有先说话，只是直直的看着白堇，看得白堇和他身边的人都是冷汗直冒。
黑小姐没有生气，她只是有些诧异白堇会接她的话。她看了他一会儿，询问道：“国师他不是道家的吗？！”
“法家的，国师是法家的。”见对面的白堇被盯的近乎要闭气，展安沉稳的回答，转移黑小姐的注意力。
“‘国富兵强’，那他就更不应该让这种事情发生！将强兵才能强！他应该坚持查明此事真相，证明杨家的清白。再坚持处死潘、王两位将军，以儆效尤！”黑小姐拍着桌子，倒是转移了视线。
松了一口气的白堇眼角余光捕捉到了一抹红色，抬眼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的杨修又回来了，手里还捧着一盒子的小摆件。
他看见杨修从盒子拿出了一个精美的琉璃杯，递给了镇国公主。
镇国公主一向喜欢这些精美的小饰品，小摆件，白堇理所应当的觉得杨修这是在安抚公主，并且再次松了一口气。
只是这一口气还没吐完，他就差点被吓得背过气去。
太宰治并没有和黑小姐商量过要怎么做，即使是现在也没有和黑小姐说想要她怎么做，但是黑小姐就是从他那跃跃欲试的眼神中看出了一种请求。
所以她接过琉璃杯，站起身来，将手中的杯子向大殿狠狠地砸了过去。
杯子碎裂的声音之后，整个云霄宫里鸦雀无声，只剩下公主一人的声音，以及之后颇有节奏的碎裂声。
“杨继业虽是后汉降臣，但是他这十年来我大宋镇守边境，守得一方安宁，怎还不足以获得他们的一点信任？！自从为我大宋镇守边关，他和自己的妻子分离，他的儿子们和妻子分离，他们说什么了吗！母亲妻儿皆在开封为质，他们说什么了吗！他将八个儿子都送上了战场，即使是知道这次之行是九死一生，也都未曾动摇，甚至为求稳妥将七子都带上一同出行，他们为何对他还是不放心！救援不及？救援不及！他们真的去救了吗！他们真的听了杨六公子的话了吗！他们去查过真相了吗！一品诰命？杨老夫人早在阿治出事的时候就大病了一场，过完年了也不见好转，他们难道不知道杨将军的事情传回京后杨老夫人会怎样嘛？！这个加封和追封的区别在哪里？！杨佘氏诰命品级未定，就是说他们根本就不想封她吧！别说只是诰命，就算是一品诰命，一个诰命能换回杨家六个儿子？！能换回她的丈夫和孩子？这是杨家还有两个儿子，还总算有些支撑，不然他们想一个诰命夫人怎么养活一家子女眷？！是不是没有这两个儿子，他们就准备直接扔掉杨家了？！金沙滩一战，杨家数千将士，我就不信他们全都死绝了，一个知道详情的都没能活下来。他们若是不查，我找人去查，我就不信以我镇国公主之名，还查不到真相到底为何！”
黑小姐说完，看着一地的碎片，出了一口气，沉声问道：“多少件了？”
“二十四件。”太宰治笑眯眯的回答。
“那正好啊。”黑小姐坐了回去，闭着眼睛，双手揉着太阳穴，继续说道：“现在，都回去告诉你们幕后的主子，告诉他们我对这件事是个什么态度。”
众人第一次看见镇国公主砸东西都在瑟瑟发抖，不敢出声，也不敢动。
“都给我滚！”镇国公主再砸桌子，终于是有一些老宫女和老宦官强自镇定的出声告退，连忙退出了大殿。
然而对于百来人的云霄宫来说，这几人的离去并没有什么影响。
“每次我的话都能那么快的传出宫去，甚至传遍大街小巷，你们以为我真的信那都是官家和国师传的？我留你们在我身边，也是为了我的话能迅速的传到你们主子的耳中。所以别让我说第三遍，都给我滚！”黑小姐随手一个水晶杯砸到了侍卫的脚边。
“臣/奴婢/奴才，告退。”这一次，很多人都告退离开，呼啦啦走了一半的人。
黑小姐看了一眼剩下的人，用手撑着桌子，支着头，悠悠说道：“你们……既然不想做人，那就做只鸡好了。阿治，交给你了。”
“好啊！”太宰治笑着抽出腰间的匕首，向着离他最近的宫女走去，“那先从荣妃的开始吧，既然不愿传话，那这耳朵、舌头、眼睛、手脚也都没有留下的必要了。”
听闻荣妃二字，那宫女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连忙求饶道：“镇国公主恕罪，镇国公主饶命啊！奴婢只是一时鬼迷心窍拿了荣妃的好处，给她传递镇国公主的消息，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镇国公主饶命啊！”
“别这样～”太宰治温柔的说着话，动作粗暴的薅起了宫女的头发，笑道：“公主本来也没有想和你们计较，是你们自己不听话的啊～”
宫女被迫近距离的看着太宰治的双眼，止不住的吞咽着口水，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该说什么。
“你求我啊，你求我再给你一次机会，答应以后不会再违背公主的命令，我就不动你，让你去给荣妃报信。以后荣妃的好处你照拿，公主这边的俸禄你照领，我们都相安无事，你说好不好啊？”太宰治用刀背在宫女的脸蛋上来回划动，明明听他说话的语气像是在说情话，但是内容却让人汗毛倒立。
“求……求求你，求求你放过我吧！”宫女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抱着太宰治的腿开始恳求，“我都答应你，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
“好吧。”太宰治松开了手，宫女的头垂了下去，发髻也乱掉了。但是她也顾不上这许多，站起身来就想跑，只是跑到殿中央时不慎踩到了碎片滑倒，胳膊上传来的疼痛才让她终于回过神来。
这里是镇国公主的寝宫！
她刚刚求的人，对其说什么“你说什么我都答应的人”，是镇国公主最宠信的男人！
她转过身来跪好，想不到该说什么，只想先磕几个头认错，但是没等她磕下去，她就好像是被人定住了一般全身僵硬，动弹不得。
她听见镇国公主说：“别磕。”
那一瞬间，她心跳都停了。
虽然镇国公主的声音平平静静，但是她觉得这比刚刚镇国公主发怒的时候都要可怕。
“磕花了脸就不好了。”她模模糊糊的又听到了镇国公主的声音。
“去做你该做的事。”这时她才确定这的确是镇国公主对她说的。
宫女强压下心中的不安，不去想脑中的长鸣声，双掌交叠置于地上，狠狠地磕在了自己的手背上。
“是！”
“奴婢告退。”
在陆陆续续的告退声中，太宰治看向了另一个离他比较近的宫女，语气随意的说道：“那就换成陈公公手下的人吧。”
这个宫女也是一下就跪了，不过她是有些委屈地辩解道：“镇国公主明鉴，奴婢只是一个小小的宫女，陈公公问话，奴婢怎能推脱！”
“怎么不能？”这次接话的依旧是太宰治，他语气天真的说：“你那个现在在外面洒扫的姐妹不就是什么也没说吗？你们同村长大，同时入宫，同样被陈公公询问，为什么她能抗住压力到现在，你就不能了？”
这个宫女结巴了几次都没说出一句话，终于在太宰治朝她伸手的时候她一下子蹿了出去，跪在了碎片之上。
“奴婢知错，多谢镇国公主开恩，奴婢这就去讲话转达给陈公公！”她狠狠地磕了几个头，不顾腿上的伤，退出正殿后立马跑了起来。
这一下，其他人也是纷纷谢恩告退，殿内只剩几名从江湖来的护卫。
这一届公主护卫除了前八名的两位江湖人士，还多提拔了四人，现在这六名江湖来的护卫都还站在这里。
太宰治转身看向他们，目光却最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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