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翡扯过傅时予的衣领，伴随一声闷哼的撞击，男人眼镜碎成网裂状，框架悬在鼻梁，很是狼狈。
许听章从后面扣住她的肩膀，轻轻往后拉。
“宋翡，你这是恩将仇报，”傅时予扯了扯嘴角，“你以为你上次闹这么大，是谁帮你善后的。”
宋翡强忍怒气：“那你知不知道你的医院里发生了这些。”
“知道啊，那又怎么样。”
他笑了笑，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你会和小白鼠聊人性聊同情吗？”
“说到底他们应该感谢我，”他直接取下眼镜，“是我给这些弱者提供了生存场所。”
“那你现在是什么都想起来了？”
他冷冷地盯着她的琥珀色瞳孔，那一瞬，似是恍惚，脑子里闪过零碎的记忆。
人的信念并不可靠，哪怕自认为坚如磐石。在所剩无几伦理框架下，未来世界的产物之一，意念植入物，可以通过端脑硬代码改变人的固有认知。他当时亲自见证了不真实的记忆和虚假身份就如同潮水般覆盖她。
傅时予不知怎么，心里有些不安：“你不应当怨我，我只是听从叶嘉川指示罢了。”
“宋翡，爱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
“闭嘴。”宋翡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告诉我你们的计划是什么。”
他这时才认真起来：“这座医院表面是我的产业，实则由联邦全权掌握，我根本动不了内部层层把控的机密。”
“而我们需要一个新的舆论爆点来制衡联邦。”
“前几天爆发的精神病院的暴/乱，相关人员检验逃亡的病人尸体过后，我们由此猜测联邦长期谋划人体实验。”
“我们都不适合出面，只有你去。”
“还有呢。”宋翡从许听章怀里直起身，逼问他。
“还和阿莱夫有关。”
“你没发现吗？游离的时空旅人获取的能量只够你构建一条单向时空通道，可见这个方法的效率如此之低。”
“于是……关于如何复活阿莱夫，出现了第二个设想。”
“那就是死亡赋格。”
宋翡的表情逐渐僵硬，难以置信地后退两步。
“不，你们……”
她对这个世界的纯然构想被彻底摧毁，像风里欲倒的枯树。
“不择手段是吗。”傅时予帮她补充上这句话，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东西，嗤笑出声，不断上扬的嘴角和他的斯文尔雅的脸格格不入，脖子上的青筋突起，连眼泪都笑出眼眶。
“哈哈宋翡，”他覆下腰，伸手去擦眼角的湿润，“你才知道吗。”
“傅。”许听章警告他。
傅时予恢复原先的样子，指着宋翡的衣兜：“样本，给我。”
宋翡没理他，自顾自走到门口：“那是我的朋友，不是你研究的样本。”
机械音识别的声音盖过她的回复。
一行红光自下往上扫着，经过她右侧冰冷结节，透着蓝紫色光芒的义肢，最后停在她惨白的脸上。
「身份校验完毕，请通行……」
宋翡的眼睫颤了颤，下意识看向自己的右手臂。
“我对任务完成的唯一要求，帮我安置好张怀今家人。”
说完后，她走了出去，没有任何声响。
她不想出言辩解什么。
爱永远比死亡更加强大。
这是她在那个世界数次死亡循环后亲身体会到的事。
……
宋翡没什么特别打算，一路回到自己的房子，取出一罐子的营养液，十分珍重地将兜里的紧缩的肉团放进去。
甫一进入，肉团开始膨大，表面柔软发亮。
“你能听到我的声音吗？”
没有回复。
宋翡不急，生涩地拿起刚刚买到的润滑油，滴在义肢上。
她醒来的时候，眼前已经没有人了，身上唯一的变化只有被卸下的胳膊。
也许她还要庆幸自己没被那个变态主治医生剜走眼睛。
“姐姐……”
有些虚弱的声音从里头传来。
“小鱼。”宋翡喊了声。
她沉默了会，问道：“你有爸爸吗。”
“他死了。”
“妈妈呢。”
“也死了。”
“对不起。”宋翡深吸一口气，心口有些涨，手摸上玻璃，好像能隔着屏障摸到她的心脏。
“我也要死了，姐姐。”
“没关系，”宋翡的声音轻柔，“我也爱你。”
里面的肉团彻底安静下来。
宋翡坐在一边，脑袋昏昏沉沉。
那一幕似乎还历历在目。
尖叫，痛苦的面庞，和松开她的手。
直到现在她依旧神经紧绷，像无数蚂蚁啃食她的躯体，内心焦躁不安。
宋翡把自己蜷在一块，手指塞进嘴里，拼命咬着，血在口腔里扩散也不松口。
宋翡清楚地认识到，自己大概是应激反应，精神般的折磨比她先前遇到的任何肉/体折磨还要痛苦。
酸水翻涌到喉间。
她滚下床沿，吐了一地狼藉。
家庭机器人走来，正准备清扫。
“滚开。”
机器人的动作没有停下。
“1001，我让你滚开！”宋翡眼神冷了下来。
“我明天就送你去销——”
一想起叶嘉川，她再也忍不住那股滔天的恨意，酸水继续从喉间冒出。
她知道自己现在狼狈极了，像要把内脏全都吐出来，把压抑的情绪那些都从体内驱赶出去。
宋翡颤抖地起身，重新躺回自己的床上。
经过刚才这么一吐，她反而好受了很多，渐渐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有双手抬起她的脑袋，微凉的液体入喉，全身莫名暖烘烘，她因而睡得更沉了。
呼吸声里掺进一道轻微的叹气。
＊
一条信息被置顶到共同体论坛上。
「[爆]惊！联邦最大精神病院离奇被焚毁。」
起初，人们百无聊赖地点进这个消息，以为又是什么夺人眼球的新花样。
逐渐地，他们从内容和遗留的视频图样察觉到些不一样的东西。
「1F：不对吧，为什么……这些病人像被寄生了一样……看上去还和邪/教有关。」
「2F：回1F，我估计又是联邦在搞鬼。」
「3F：回2F，这不可能，这可是在夜之城，就算在不夜城，人体实验也是被官方明令禁止的！不要危言耸听！」
「4F：回3F，你这不必这么应激吧……第十五届未来大会才过去多久，会议目的你难道还不知道吗，要是真违背人类道德成功推行类人计划，最先被挤兑的是谁？底线大幅度滑坡后，是不是我们也要被改造了，你还敢这么默不作声？」
「5F：回4F，我为什么要知道！这和我有什么关系！都自顾不暇了还要阴谋论，想这宏大话题，和我们有关吗！！！」
「6F：人体实验这么反人类的东西都可以满不在乎了？好好好，未来人类总是能刷新我的认识，我真是受够这个时代了。」
「警告！用户98531624，涉嫌敏感话题，禁言48小时。」
「警告！用户43561289，涉嫌反社会言论，永久封号。」
「若有疑问，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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