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凯大惊失色。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沈丽华，像个疯婆子一样大喊大叫，完全不顾体面。
他想要制止她，却被她挣脱开。
“你疯了！”他低吼道，“乱喊什么呢！赶紧闭嘴！”
沈丽华完全不理会他。
伏下身子，脸紧贴在被子上痛哭。
外面小跑而来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程凯意识到大事不妙，急忙后退几步，试图摆出一副和他无关的姿态。
但已经太迟了，病房门被猛地推开，程美琪和几个护士愤怒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程凯面色不好地站在病房中央，而沈丽华正伏倒在病床上失声痛哭。
程美琪迅速冲进来，那双神似程凯的眼睛此刻满是熊熊怒火。
她将手中的花束狠狠砸到程凯身上。
“离妈妈远一点！”
她声音尖利，快步走到病床前，眼神无比防备地看着程凯，忌惮着他接下来的动作。
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反抗父亲。
紧随其后的是护士们，她们完全目睹了病房内发生的一切。
事实上，她们刚才闲暇时也在网络媒体上目睹了程凯是如何出轨的。
于是，对程凯的印象她们自然而然判定为，渣男。
都出轨了，那家暴也八九不离十。
就跟外界对黄/赌/毒不分家的看法一样。
为首的护士长目光如炬地扫视着程凯：“怎么回事？”
程凯满面惭愧地答道：“实在抱歉，这完全是个误会。我太太病情反复，情绪有些不稳定，我一时心急就……”
“心急就能对病人动手？”较为年轻地小护士忍不住打断，眼中满是鄙夷，“程先生，您太太可是个刚醒的病人，您在直播里不是说很爱妻子的吗？”
程凯立马向她走近一步，“你看到我打人了吗？就说我动手？饭可以乱吃，但话不能乱说。”
护士长不动声色挡在小护士身前：“虽然刚才我们没看到，但程先生您再往前走几步，我就要把它视为威胁医护人员的信号了。”
程凯面色由青转白，他的阵脚被彻底打乱，此刻只能强装镇定。
护士长语气严肃：“程先生，请您暂时离开病房。病人需要休息，不能再受刺激了。”
程凯试图维持最后的面子：“我是她老公，有什么不能留下来陪她的？”
“正因您是病人的老公，您更应该为病人的健康着想。”护士长毫不退让，“如果您坚持留下，我只能请保安来清人了。”
“对，赶紧走！”程美琪一同驱赶着他。
程凯环视病房，沈丽华不管不顾埋头痛哭，女儿对他怒目而视，护士们则不屑的看着他。
在哪里都是胜券在握的他，此刻在这个病房里彻底失去我了掌控权。
这种失控让他恐慌，也让他愤怒。
“好，我走。”程凯咬着牙说，“但美琪，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爸爸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家好。”
程美琪没有回应，仍是用愤怒的眼神继续注视着他。
程凯只能灰溜溜地走掉。
病房门关上的同时，程美琪强撑出的坚强顿时垮掉，她扑进沈丽华怀中，眼泪夺眶而出，“妈，对不起，从前是我不好……呜呜呜呜”
沈丽华搂住她，心中有些欣慰，没想到女儿竟因此懂事，还毫不犹豫选择了她。
这让沈丽华感到前所未有的力量。
离婚这条路，是正确的。
她要继续走下去。
护士长温声询问：“沈女士，你现在感觉怎么样？需要我帮你报/警吗？”
沈丽华摇摇头：“暂时不需要，感谢您刚才为我说话。”
护士长沉稳点头：“后续如果您有需要的话，可以随时联系我。”
沈丽华垂头感谢。
其实护士长明明可以什么都不做来明哲保身，很多人其实都怕陷进别人的家务事中。
而护士长却甘愿为此得罪程凯。
甚至在最后还为她保留退路。
沈丽华清楚知道，这次程凯没有动手，即使报/警也不能惩戒程凯，还会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
现在她需要的是拉长程凯处于僵局的时间。
这样她才能更好谋划以后。
护士们颇有默契地退出病房，给她们母女二人留下独处的空间。
走廊上，年轻护士忍不住感叹：“真没想到，那个程总直播上人模人样的，私下里却禽兽不如。唉，但她刚才为什么不想报/警啊？”
“可能她也有她的顾虑，豪门深似海啊。”护士长叹口气，“好在女儿明事理。”
沈丽华安抚着拍女儿的后背，心中畅快无比。
方才演出的悲恸痕迹早已从她脸上褪去。
此刻她的双眼无比清明。
那个总是在生意场上稳操胜券的男人，那个曾经高高在上需要她去仰望的男人，原来也会如此脆弱。
刚才，程凯因为她，竟然在害怕。
他从不在乎失去她和女儿，却最害怕失去体面。
他怕她撕破他那张苦心经营的道貌岸然的画皮。
而她现在，却没有什么可怕的了。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从前的她，被好妻子三个字紧紧束缚，做什么都小心翼翼，甚至有些卑躬屈膝。
为了扮演好这个身份，她收敛起所有锋芒。
维持好温婉体贴，安静贤淑的特点。
她太想当一个好妻子了。
以至于好妻子三个字渐渐变成她自身价值的所有来源。
她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生怕哪里做得不够好，担不上好妻子这个身份。
她把自己所有的棱角一点点磨平，塞进名为好妻子的完美套子里。
她以为这是付出，是亲情，是维系婚姻的智慧。
现在她才明白，这不过是在自我阉/割。
她用自己的退让和牺牲，亲手将程家人喂养成理所当然的索取者们。
程凯心安理得的享受着她的付出和照料，同时也把她视为可以随意拿捏的附属品。
看啊，她努力成为一个完美的好妻子。
得到的就是这些。
她被好妻子三个字压弯了脊梁，也遮蔽了双眼。
现在她要把这三个字彻底抛弃。
*
医院地下停车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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