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却不住心疑,怎么她忘记了这么多事情,像……变了个人,不似以前那般咋咋呼呼,稳重些,羞涩些了。
“郑参军可安好。”苏知韵从那边款款走过来,含笑低头端庄地行了礼,然后贴心问道。
她今日内穿圆领丝绸袖衫,外罩一件白粉绣着花蝶草簇的罗纱半臂,穿着山梗紫报春红白粉的间色裙
腰间系着万寿菊黄和山梗紫绸带,相间打着双耳结,山梗紫的丝织披帛也绣着紫蝶和花草,与她头戴的樱草紫的花朵,藕荷粉的蝴蝶相对,整个人看起来温雅又娴静。
“苏姑娘安好。”他行着礼回问到。
“参军那样护着阿妹,怎也不顾自己的身子。如今伤得怎样了?”她稍歪了头,凑近看着他的眼睛。
“本就无碍,如今早好了。护着苏荷姑娘也是应该的,只还是让她受了伤……”可惜他看不见她的关心了,他只低着头,有问便回答。
“听闻郑参军也喜欢书法,参军喜欢哪位大家,知韵收了几副,可赠予参军以相谢。”
“万不可如此,今日郑某来赔罪,能得苏荷姑娘原谅已是万分感激,怎能贪得重谢。时日也不早了,若苏姑娘无他事,郑某就退了,不扰苏姑娘午食。”
他向她告了别,便转身快步走离了苏府。
“……参军慢些走,知韵就不好相送了。”
她目送着他的身影,欣然的眉眼渐低垂下,挺直的肩颈也慢慢下沉。
苏知韵失落地回到沁雅阁,白二娘正捧着本书在读。
看到她蔫蔫儿地回来,就知道准是见了本不该见的人了,便唤着她到跟前来。
她丧垂着头进了屋,听觉有人在唤她名字,抬头才看到阿娘。皱着眉头不情愿地走到她跟前。
白二娘放下手里的书,命采儿倒一盏茶给她。
苏知韵感到莫名其妙,她现在哪儿还有闲心去品茶。
本正要拒绝,白二娘看着她道:“你先细品这杯茶,再与我说话……”她才照着吩咐慢慢饮下。
给她倒的是茉莉茶,闻着香甜,喝着微涩,她只抿了一小口,感觉到有微微清甜,又喝了一大口,才尝出些涩味,不过这点苦涩也被清香压住了许多,使人喝了忍不住想再倒一盏。
“不急不躁方能成事,你喝罢这一口茶,心里自然平静许多,这时的主意才是可行的。”
她喝过茶就觉得浑身舒展,听了阿娘的话,一团乱麻的脑袋也慢慢解开,心里忽地明亮了一般,这时才抬起头。
眼见她心里平静了些许,二娘于是继续说:“你只管做好分内的事,才学兼得,自然有人送来你想要的。”
“可苏荷就能那般胡搅蛮缠,我怎……”她赌气说到。
“你也知道她是胡搅蛮缠,又可向她学?她那样霸道,究竟得了什么,前几日不就摔坏了,现如今也没养好。”二娘毫不留情地打断她,语气稍变得硬了。
她听到这话,便又低了头,再无话可说。
这头苏荷使劲儿想将所有只言片句的消息串联起来,吃饭说话都心不在焉,忙了一大圈儿,终于回到自己的小院里。
她赶忙去找来木木。
木木打扫完外头也才回来,听了姑娘们的传言,一边绝不相信,一边又吓得不行,看到苏荷回来了,也赶紧迎上来。
“娘子,你学规矩学得如何了?我怎听说……”
苏荷正要开口呢,木木蹙着眉,焦急地问她,反倒把她先问住了。
“额……学得差不多了,只是那嬷嬷讲话太过文雅,我听着挺费劲儿的。”她三言两语地敷衍了过去,迫不及待地想将真相揭开来:“你别问我了,我先问你个问题吧。”
看她说话的神情姿态如常,木木便放心了些。虽娘子摔了之后,确实不如以前机灵了,但也没像外头说的那般,什么疯了傻了的。
那群婆娘,就知道到处谣传,等我告到大娘子那里,看她们还敢胡乱讹传。
苏荷拢了声接着询问她:“你可记得,在我踏青之前,阿姊有什么不寻常的举动?例如,给些什么东西,或者……”
“有的,娘子!”
还未等她引说完,木木便斩钉截铁地回到。
这一句却使她头皮骤然发了麻。
她竖起食指示意木木别说话,急忙拉着她进了屋,转身将门窗都紧闭,才点头表示可以说了。
“娘子,有什么不妥之处吗?好几日前,知韵娘子送给你一双新的鞋袜,说是专行险山峻水处,娘子你也欣喜得很,踏青还穿着呢!可没想到……”木木说着说着,又沉着脸,话音也越来越小。
她知道木木心里一直过不去这道坎儿,不过眼下也顾不得了,木木若觉得愧对于她,自然也不会有多余的心思撒谎。
事实跟她预想的越来越符合,她反倒开始有些心慌。
如果真是有人故意为之,她查出了真相又能如何呢,府里皆传她已疯傻了,怕是任谁也不愿相信她说的话……
这时,木木好不容易将那双鞋给翻箱倒柜找了出来。
苏荷小姐出事以后,她就把那天的物件放在箱子最底头,免得看着惹人伤心。
没想到这鞋子还有问题呢,今天娘子问她的时候,她都惊呆了。
这鞋是木做的,鞋身和正常的鞋履差不多,只是鞋底多了两块木条,苏荷从来没见过。
木屐,木屐,以前在诗里好似听过……
“脚著谢公屐,身登青云梯。”
木木看见她正疑惑,直补道:“知韵娘子说,这鞋子底下的木块可让行险路时脚底更牢靠,走路也更轻快些。”
她回应地点点头,眼瞳未从手里挪开,只反复观察这木鞋。
她扣着底下的木条一抽,这木条竟是可拿掉的,一前一后,皆可拆卸。
这样啊,动起手脚来不是更方便,还不易为人发现。
确实,这双鞋有一只脚的木条可以灵活抽调,另一只脚却是钉死了动不了。
木木这会又猛然间想起来,这鞋子,是知韵娘子赔罪送来的。
赔罪?
嗯,那日娘子赏花时,见院里海棠的枝头花开得极美,想伸手摘两朵。海棠树高大,那日又是刚下过雨,偏这时,知韵娘子从别处来,提醒娘子小心些,不料拽着娘子反倒把娘子给捞扭了。
娘子说知韵娘子也是好意,且伤得浅,就没告诉了旁人。第二日,知韵娘子还来赔罪,送来这鞋。
听她又往前说了一番,她心里那根绳,即将要把所有的珠子串联起来,仅剩最后几颗。
深吸了一口气,她紧紧盯着木木的眼睛,正色问道:“扭摔的,可是同一只脚?”
木木有些惊恐,她战战兢兢地回答:“……是,是的”
估计是也想通了这其中的缘由。
一切原委几乎明了。
许是苏知韵先将苏荷小姐捞崴了脚,断定她不会因此就放弃跟郑屹一同踏青登山,后又送来一双木屐说是赔罪,其实那鞋穿的时候需有些技巧,且尚未普及,没几人能熟用它。苏荷小姐又是个活泼爱动的,那日她穿的精致,也根本不适宜登山。
她却快要分不清楚——是她们人太蠢笨,还是她聪明机谨。
面色僵硬的站定了,哑然思索了半晌,她终于才想通。
她们虽然蠢笨,但是胆大包天。
白二娘她们认为只要苏荷小姐死了,那当然是死无对证。
她无奈地讪笑一声,直摇着头叹息,转头吩咐木木拿些点心来。
随后喊着木木也来吃,只当不再计较这件事的模样。
木木心里直打鼓,那帮人竟敢如此欺负娘子,若是外头的人,她定毫不犹豫拔刀相向,教训她们到服为止。
但,她们同是苏府的人……既然是家里人,她们又怎能如此狠心。
她撇着嘴,怅然若失,哪里咽得下娘子硬塞给她的糕点。
看着发着呆的娘子,她心里又冒出悔恨来,点心是甜的,娘子心里呢,是什么滋味儿?想着想着,她竟不禁呜咽起来。
苏荷放下手中的糕点,不解地看着她。
“娘子”木木委屈地哭着说:“这糕饼一点也不好吃!”
她噗嗤一声笑了,这小姑娘,心里又在想些什么。
“这得是多难吃啊,不想吃咱就不吃了!”她拿走木木手里咬了一口的糕点,放在桌上,她知晓木木定不是为点心才哭的。
“娘子你要做什么,讲给木木听,木木帮你。”她红着眼睛,皱着眉头说到。拳头紧紧握着,甜腻的饼渣也粘黏在手心。
看着她的眼睛,比天上的皎月还要清明,她决定就此相信她。
于是坐正了身子,问她道:“如若将军知晓了她与我的争斗,会作何反应?”一家之主的风向,是辨认是非的标杆,她当然要顾及。
木木用手背抹干泪花,想了片刻,说:“将军是是非分明的,他若是知道,二娘子她们耍了如此奸计,害得娘子好生受苦,他定会为你讨回公道的!”
看着木木情绪有些激动,她往前探了探身子,严肃地说:“我是问,如若——这件事公之于众,传出去苏府的姐妹斗争竟到了这番地步,还混搅着个外男郑屹。将军还会为了女儿,为了公道,揭开这个丑局吗?”这其实是反问句。
木木张了张嘴,一脸惊愕,显然是被问住了,“可是……能怎么办呢?”
“嗯——”她轻点头,“这就是我在想的问题。除非我们关起门来再较劲儿,这件事一旦赋上‘苏府的名声’,定会不了了之。”她太知道人会为了维持门面做出些什么,官场里的人更是如此。
木木眨着眼睛看她分析地头头是道,能想得如此周到,娘子确实跟以往不大一样了。
她噤了声,心里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了。
这几日,苏荷没再继续什么举动,只管被挨骂,好好学着规矩,行事愈发拘谨。
大娘子惩戒了背后嚼舌根子的僮仆,府里也稍清净些了。偶有郑屹来看望,她也只与他随便寒暄几句。
这日,她下了学,刚出栀园,逢遇苏知韵从凝辉堂离开。
她觉得时机已到了,于是匆促快步撵上去。
赶忙喊住她:“阿姊,阿姊!”
苏知韵被她叫住,便回过头,转身行了礼。
“阿妹有何事?”
“荷儿昨日翻出那日阿姊送给我的那双木屐,蓦地想起阿姊还有忘记跟我说的事情呢。哈哈……”她笑眯着眼睛,歪着头俏皮地看着苏知韵问到。
“荷儿先不说,阿姊你猜,忘了什么?”
苏知韵先是疑惑地盯着她的眼睛看着,然后匆匆移开眼,手指稍抓紧了裙襦,嘴角微颤着挤出一张笑脸。
“哈哈,阿妹这一说,我反倒犯蠢了,你别卖关子了,快和我说说,我好向你赔不是。”
苏荷沉默不语,只阴鸷地笑着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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