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罗暮衣陷入了梦魇之中。
“阿娘走了。你一个人,过得好的,小一。”
她一个人坐在木屋前,雨淅淅沥沥地下,手上是一封破旧的信。她娘托村口的周先生写的。她此后一个人了。
“师兄,我心悦你……”
万剑山。
她少时,因为做错事,被人塞了真言丹。她狼狈地说出这些话,哭了。少年风颂持剑,一脸震惊地看她。她羞愧得恨不得去死。
梦。混乱的梦境,倏然一片明朗。
“罗暮衣。”
罗暮衣顺着溪流而上。她站在望北台的原野上。
成为她道侣的风颂,一身雪衣,立在岸边。
他低头,雪白的手伸入了浑浊的水流。
尽清华,灵气凝聚成珠,金光漫过,顺着溪流散开,溪流化为清澈,奔向远处田野。
那是魔域荒芜的田。
“为什么做这些?”罗暮衣问。
风颂垂眸。
“积善逢善,与人恩泽,当有厚报。”
冽冽寒风,吹动他的斗篷,狐绒迎风动。
他的凤眸,映着天光。
……
罗暮衣猛地醒了。
她从榻上坐起来,冷汗淋漓,太阳穴传来一股古怪的剧痛,似有什么钻入她的脑子,但这痛苦转瞬即逝。
而她观察四周,大帐之中,只有她一人。
风颂没回来。
“殊途”。
罗暮衣突然又想到这两个字,头疼欲裂,心中也生起一股郁气。
风颂对她失望,她还对他失望呢。
她没有记风颂多年,不过想和他玩玩罢了,但他坚冰不化,怎么也捂不热,那不如就这样算了。
本就是联姻,他们也约好,等骞生桥修好可以和离,本也快修好了,最多两三年,那到时候便桥归桥路归路吧。遂他的愿。
罗暮衣暂时不想见风颂。
对于梦见风颂,她心里也十分不快。
罗暮衣起身,穿好她的飞头履,却忽觉不太对。
她抬手,手背,竟隐隐泛起一道青光,钻向手臂深处。
怎么回事?
罗暮衣正想探查,咚咚扣门声传来。
“魔主,魔主……”她的属下进来拜见,声音极为严峻,罗暮衣也正色,“出事了?”
“是,魔主……仙魔二域,都出了烈毒入心之人!都被按在夺魂坡处置呢,魔主在这里主事,正等您去看呢!”
罗暮衣猛地抬眸,手颤。
……
烈毒入心。
这大概是如今仙魔二域修士都极为恐惧的四个字。
顾名思义,便是指烈毒进入心脉。
此处的毒,是指妖毒。
而中毒之人,受妖毒影响,会逐渐侵蚀理智,失控后伤人无数。更可怕的是,修士本身,若是灵力不够,自此成为大妖的“锚”,可借此锚,行走人族之中。
过去,被发现烈毒入心的人,是必死的。
但现下,仙域想出了一个法子,高阶修士被剥去仙骨去毒,可不被控制,代价是修为全无。
而魔域,高阶修士,本也可通过高阶法术抵御毒效,不过无法修为长进,但是……因为政、治斗争的缘故,烈毒入心之人,也为必死。
长公主、新皇和摄政王曾合力以烈毒入心之罪斗倒先皇遗脉。
而先前,风经纬夫妇忍痛削了爱子的脚,便是宁愿他断腿也不要烈毒入心。
“烈毒入心?何人?”在路上,罗暮衣了解了是什么人出事。
而其中一个人出事,让罗暮衣不快的心情顿时烟消云散,差点不大笑起来;但另一人的名字出现,她又沉重了几分。
第一人,是东领地尹东亭夫人,余琉。余琉来自东领地望族,这对夫妇一向踩高捧低,对她作梗不断,罗暮衣打定主意,要好好去看尹家笑话。
仙域,却是一位得道的仙君中了妖毒。
风颂掌刑剥仙骨。
罗暮衣抿唇,本还在想着尹家幸灾乐祸,听到此讯,她不知为何,心脏难受地跳了几下,引出几分针扎的剧痛。
她却按住这感受,不让旁人察觉。
“他们如何惹的妖毒?”
“余夫人想去作梗,不小心被大妖缠住,咬伤妖毒入心。”
“那位道君……唉,家里有个灵脉受损的弟子,急着立功获灵材,犯错受毒。”
……
雾山之下,一片乱局,有修者在收尾夺魂坡之事。罗暮衣部署了几句,便往后坡走。
只见一个魔修女子被锁在刑台上,大吼道:“尹东亭,你好狠心,你别忘了,当年是我爹,是我爹带你去见摄——”
女子的嘴被堵住。
尹东亭身边,尹东霜把头凑到他耳边,小心地说着什么,尹东亭似六神无主,手在颤抖。
罗暮衣走过去,心知这是好机会,突然鼓起掌来,作诗一首:
“是谁糊涂不清醒?原是东边尹家人。
伉俪情深实难分,夫人犯错不想惩。
糊涂一时毁前程,留下笑柄任人说。
但那又如何?情深,情深,正是尹家人。”
罗暮衣不喜诗歌,只会作打油诗,全无水平,只为嘲讽。
果然,她说完,尹东亭抬眸,额头青筋暴起,正如愤怒的公牛:“罗暮衣,你又来搅事!”
“不啊,我是来看看,尹魔主打算如何处置自己的夫人呢?”罗暮衣让人搬来椅子坐下,“不舍得的话,我恐怕要禀报幽圹,尹魔主私藏烈毒入心之人,你说,摄政王和长公主,怎么看你呢?”
“你,你……”尹东亭道,“罗暮衣,别在这里碍眼,我们如何处置,我们的事。”
“不。”罗暮衣浅笑,“我就坐在这里。我身边的属下,手上都是留影珠。我帮尹魔主录下您如何处置夫人,处置得好,我可以帮尹魔主邀功,不好呢,我也可以避开包庇之罪,是不是?”
罗暮衣如今对上尹东亭看笑话的态度,正如尹东亭昨天看她治灾。
罗暮衣笑吟吟坐在那里,尹东亭气得全身发抖,似就想提刀劈来。
但尹东霜拦住了他,低声道:“哥哥,尹家……尹家最重要啊……”
罗暮衣盯着尹东霜,眸光微动。
尹东亭最终动手了。
余夫人的惨叫传来。
半晌,刑台上,她倒在地上,心口血肉翻涌。
那是心脏被火钳子活活拔出,在放入火焰中去毒。
罗暮衣把手按在唇角,装出心痛可叹的样子——她对政敌全无同情心,这副造作的样子,似也刺激了尹东亭。
“罗暮衣,你有种!”尹东亭大叫,“我告诉你,你完——”
尹东霜一把拉住尹东亭,兄妹二人走了。
罗暮衣再往前走,却倏然看到一位全身是血的仙修,被人拖出来,送走了。
而身后,是风颂带着数位仙修出来,他长剑染血,面目冰冷,似是降落世间无情的神子。
……风颂也掌刑完毕。
身为承政大仙官,魔域中这等针对仙修的大刑,都由他出手。
罗暮衣冷冷凝视风颂,止住步伐,靴子踏在雪上。
过去,她会热情唤他,但现下似不是时候。
风颂蓦然和她四目以对。
他目光骤然冰冷,正如手中万寒剑。
“……”
“魔主,是否请风仙君现下一齐用膳?”一旁,却有魔官凑到罗暮衣耳边,“魔主不是三日前,便让人筹备清风宴,做风仙君最喜的金镶玉和火鲤鱼么?现下正巧……”
罗暮衣看了眼风颂,他直接垂头,面目冷淡,想来也不想去,淡声道:
“不。我乏了。”
她转身走了。
但胸口,倏然一阵剧痛。
罗暮衣稳住身形,不想让旁人看见,倏然,也有了不好的预感。
……
罗暮衣一人回了营帐。
大帐,空无一人。她把所有人赶走,刚升起结界,忽觉心口像被人猛地用粘满倒刺的鞭子,狠狠快速打了一百下,瞬息之间,她四肢无力,猛地倒地,撞上大橱。
罗暮衣的手都在抽搐,她想站起来,却头撞上柜门,似一瞬陷入乱梦颠倒。
那一刻,她听到千重啸声,似有什么钻入了她的头脑,痛感从心脏蔓延全身,她连惨叫都没惨叫出来,便痛晕过去。
少许,罗暮衣醒来,昏暗的大帐中,她的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一滴一滴,落到手臂上。
然而,罗暮衣抬起手臂,一道幽绿的光如水中的鱼,飞快地窜入她的经脉。
罗暮衣面无血色,吐出一口毒血。
而她基本已猜出了,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
而当罗暮衣把手按上手腕,眼中也渗出绝望。
妖毒入心。
她中了妖毒入心?
为何?
……
南魔域,土地广袤,有无数丘陵起伏。层峦叠嶂之中,魔雾弥散,一座高殿伫立其间,在雾中若隐若现。
这正是通幽阁,起占星之用,观天命之所从,魔主所属。
而与之相对,在北边有个探幽阁,也可从中知旁人不可知,但这是后话了。
“阁下何人?踏足通幽……”
守殿之人话未说完,便昏迷过去。
罗暮衣踏入殿中,披着乌黑的斗篷,遮掩她的容貌,她没有让任何人发现她来了这里。
罗暮衣,正是来此……勘自己的命。
而如今,罗暮衣面无表情,思绪却一团乱麻。她想不通,她真的想不通。
罗暮衣回忆许久,她理不清她如何惹上这烈毒入心的。
怎么会? 她追查妖祸魇乱数年,一向谨慎,怎么会惹上此毒,还毫无察觉?
但一切就是发生了。罗暮衣想骗自己,都骗不了。
“……”罗暮衣心生绝望。
她只有见招拆招。
而高阶修士,可用高阶功法压制烈毒入心,可以不让心脏成为妖魔的“锚”,只不过无法再精进功法。
按理说,罗暮衣只要不让人看见她发毒,瞒着此毒,便可活着。
但是……罗暮衣知道烈毒入心是如何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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