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我和刘妈妈是打算,用银子收买大夫,让大夫跟老太爷们说夫人的确是喜脉。柳姨娘掌着中馈,这事瞒不过她去,我担心她不应,就先自作主张了。”
云姨娘轻轻地摸着谢疏溦的脸,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样说着。
“谁知柳姨娘知晓我和刘妈妈的计策后,有了更好的主意。她祖上不凡,有假孕之药。你服了药后,那些个大夫果真诊出你有了胎,那药可真灵,还会让夫人有害喜之症呢。”
“那又怎么样?能瞒多久呢?装吐不要药我也可以装出来。”谢疏溦轻嗤道,“装肚子大也容易,往我腰上绑块垫子即可,可然后呢?孩子哪里来?你们何必搭上自己来救我。”
云姨娘诧异地发现谢疏溦学会了冷笑,她眼皮跳了跳,接着以抱孩子的神情抱住了谢疏溦。
“刘妈妈说了,这也容易。有好几个月呢,可以托人暗暗打听着,穷苦人家也是要生孩子的,但他们又养不起,给个几两就能买到一个孩子。除了我、柳姨娘、刘妈妈和你,这世上不会再有人知道这件事。”
云姨娘的语气变得郑重,她盯着谢疏溦黑色的眼珠,“所以当着其他人的面,我们必须做戏给她们看,而且最重要的是夫人您要配合,只要挨过一阵子就好了。”
谢疏溦抓起一缕青丝,垂眸摇头道:“我不信真能瞒过去,府里、族里人多眼杂。云儿,我们为何要如此辛苦谋划?”
云姨娘脸色变了变,带点火气道:“情况紧急,刘妈妈要是晚了一步,说不定都见不活着的你了。我们应该不闻不问,让你去死,何必救你反而遭了你的嫌!”
“不是,我会连累你的,到时候死的不止我一个了。混淆血脉,按族规要打三百大板。”谢疏溦双手揽住她的脖子,闭着眼睛软声道。
“柳姨娘对自己的药十分有信心,只要大夫诊不出来,我们可以咬死不认,要是老太爷们怀疑了,那位深受族长一家信任的钱大夫,可以反过来给我们作证,族长对他向来礼遇有加,不可能和人闹翻,质疑他的医术的。”云姨娘是这么告诉谢疏溦的,也是在心底这么告诉自己的。
谢疏溦不想连累其他人,况且云姨娘是世上她最亲近的人,她娘都不及,因为她娘一天几乎都在昏睡。
“行不通的,我每月的月事怎么办?到时候生产了,怎么安排?”谢疏溦咬着唇,要做得天衣无缝,云姨娘她们要多担惊受怕的,还不如她现在就死了呢。
云姨娘沉默了片刻,猛地眼神灼热地盯着谢疏溦的肚子,轻声道:“可是,夫人若是在一两个月里真的怀上一个孩子,一切不就行得通了吗?”
谢疏溦错愕地瞪圆了眼睛,好半晌,她嗫嚅道:“你在说些什么?刘妈妈会同意?她反水了怎么办?”
云姨娘微笑地点了点头,微微仰头道:“刘妈妈默认了,她不会揭穿我们的。她恨了这么多年,老夫人都疯了,没两年活头了,却伤不到崔氏一族一分。眼下有个好机会,能报复到崔氏一族,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的妻子偷种,她可以视而不见。”
谢疏溦目瞪口呆看着云姨娘,一直身,用力将她推倒,云姨娘的脑袋磕了床柱一下。
谢疏溦吓住了,伸手欲将云姨娘扶起来,云姨娘却是若无其事地看着她,摸了摸磕到的后脑勺,轻轻地“嘶”了一声,轻笑道:“夫人你不想这么做也晚了,事到如今,我们只能一条道走到黑,开弓就没有回头箭了。”
谢疏溦盈着眼泪,含着哭腔道:“你们当我是什么?配种的牲口吗?”
说完后,她就像灯上的火苗那样,微微发着颤。
“我只知道我得让你活着。”云姨娘站起来,居高临下说道,像是在挑衅。
“这么活着我还不如死了好。找个素不相识的野男人上床,要是一次不成还得再来。”谢疏溦一抹眼泪,愤怒道。
云姨娘又坐了下来,掏出手帕,给谢疏溦擦眼睛,谢疏溦别扭地挣扎了两下。
“不是陌生的野男人,说起来这事还便宜了族里的老太爷呢。是大少爷。”
谢疏溦一听,如遭雷击,嘴唇都失了颜色。
云姨娘假装没看到她惨白的神色,用哄人的温柔语气,继续说道,“这也是崔氏的血脉,百年之后,我们下去见老爷,老爷也不会责怪的,老爷那人心肠软。”
谢疏溦喃喃着“天啊”这两个字。
云姨娘握住她的双手,“就试几回,若是怀不上,时间也就对不上了,我们就从外面抱一个。夫人,将算盘打到大少爷头上,是最稳当的做法了。这孩子不是足月生产,但又和老爷长得像,谁也不会质疑不是老爷的血脉。”
谢疏溦白润的下巴就像雨后的屋檐,挂着的水滴越来越多。
“不,我接受不了这个,大少爷?礼法上我还是他母亲。我从心里把他当做哥哥来看,这是……是乱……老爷这才刚下葬几天呢!日后我该如何面对大少爷?”
谢疏溦死死咬住嘴唇,不住地摇头,云姨娘险些握不住她的手。
谢疏溦觉得难堪,觉得屈辱,跪下祠堂里被人逼着去死,她都没有过这种感受。谢疏溦闷声大哭,渐渐地从心底又涌起愤怒,她碍着谁的眼了?又不用族里接济,她可以后半辈子都不出门,仅仅是活着都不成吗?
柳姨娘年幼时,是个缠人的娇小姐,身边总要有人陪着,连睡觉的时候都要人陪着,不然就睡不着。
然而府里的人都晓得,柳姨娘最不喜有人在房里伺候,按规矩,在主子身边伺候着的丫鬟,夜里要起来添两次茶的。但柳姨娘房里的娟儿就不用,其他丫鬟都羡慕她能睡安稳觉。
所以今夜睡在外间的娟儿被轻微的响动惊醒,看到提着灯笼的柳姨娘时,很惊讶。
“姨娘你要水还是……”
柳姨娘只说:“你继续睡吧,我出去走走。”
府里人人都忌惮着柳姨娘,明明她出自烟花之地,不是良家女子,又是个妾,她上头还有少爷、老夫人、夫人、小姐,可柳姨娘身上时不时有种从天而降的威严,让人不敢造次。
柳姨娘一发话,娟儿就立即躺下,拉起被子,把自己脑袋蒙进去。
柳姨娘推开门,提着油纸灯笼走了出去,她脸上没了平时的泼辣和烟媚之气。
柳姨娘看着青砖石板上水一样流光,忽然想起了好久没有想的过往。
她原姓王名清芷,其父官拜礼部侍郎,其母是名医女,在她十四岁那年,父亲一朝获罪,家产抄没,女眷尽数没入教坊司。
母亲一众妇人不堪受辱,为保名节,或咬舌或撞墙自尽,她的姐妹入了教坊司后,不是投缳自尽就是病重不起,不过月余就香消玉殒。
到最后只剩下她一个,她认了命,只想快点红颜老去,不料在教坊司待了六年后,怀了胎,管事喂给她一碗虎狼药,就把她关起来,静待腹中的胎儿掉下来。
她看着流了半地的血,不想死,趁着丫鬟来给她送饭时,拼死冲了出去,把前来赴友人的约的崔进明给撞了。
接着就是崔进明知晓缘由后,动了恻隐之心,给她赎了身,将她带去了他在京中的落脚之地。
腹中的胎儿像她一样也是个顽强,一起活了下来,送佛送到西,崔进明在京中滞留,租了一座小院,安置她,三个月后就写信回歙州,说他在京中纳了一房妾室,并且该妾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苗姐儿是谁的孩子,她根本不在意,总归是那些客人中的一个,但她这辈子只能是崔进明之女。
这个秘密,她也会像崔进明一样,谁也不说,带到棺材里。
崔进明是她的再造恩人,但她如今她要做对不起他的事了,可活着的人总比死人重要,不是吗?
如果崔进明在天有灵,知道他疼爱的人快要被逼死了,也会赞同这么做的。
“夫人。”
柳姨娘不知何时来了,站到了云姨娘身侧,这二人肩并肩挨着,谢疏溦从来没有觉得她们如此亲密过。
她心里知道,云姨娘是看不惯爱大声说笑的柳姨娘的,而柳姨娘也自有傲气,既然你看不惯我,那我就不凑上去了。
“我知道这事对夫人这样的清清白白女子来说,实在是太不堪了。但夫人现在想死也不成了,我、柳姨娘、刘妈妈已经被拖下水了,不止我们,还有苗姐儿、辉哥儿。”
柳姨娘盯着谢疏溦的眼睛,字字千钧地说道:“夫人一死,为了不传出崔氏六房夫人死得不明不白的流言,族里必定请来仵作验尸,到时候假孕的事就瞒不住了。”
“严刑拷问之下,族里知道我们能暗中谋划亵渎血脉之事,他们难道不会顺水推舟怀疑苗姐儿和辉哥儿的血缘吗?除掉老爷三个孩子中的两个,只剩下心性纯直的大少爷,到时候拿捏或者谋害还不是小事一桩?”
“夫人觉得自己能一死了之,不连累任何人,那就死吧,记得在下面等三日,我、云姨娘和刘妈妈这就来。”柳姨娘面如寒冰,冷冷道。
说毕后,就将脸侧到一边,这时云姨娘接话道:“夫人,这已经不是您一个人的事,只要您怀上了,我们不会再提起这件事,从您肚子里出来的就是老爷的孩子。几十年后,到了阴间,我去跟老爷请罪。”
“请什么罪?”柳姨娘陡然扬起嘴角,嘲讽道:“我们几个直接下十八层地狱就是了,过油锅下火海不够?那就来世当个畜生。要说我有时候当人还不如当畜生呢。宁当豪门犬不做寒门人。”
她们的话说得都有道理,谢疏溦吸了吸鼻子,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坚持道:“大少爷是个读书人,跟老爷一样有君子之风,又敬爱老爷,绝不会和我偷人的。”
云姨娘转脸看向柳姨娘,柳姨娘忽地粲然一笑,低声道:“我们不让他知道不就行了。”
谢疏溦额角抽搐了两下,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了。“这怎么行?”
云姨娘解释道:“大少爷对家里人一向没什么防备心,到时候劳烦夫人将他喊到书房里问功课,柳姨娘自有法子将他迷倒,夫人就可以行事了,神不知鬼不觉。”
黑影绰绰的屋子里陷入了死寂,谢疏溦像是记起了什么,先开口说道:“其实有件事我没告诉你们,老爷临死之前给了我一封和离书。”
闻言,云姨娘和柳姨娘愣住了,柳姨娘率先回过神来,惊喜道:“夫人您怎么不早说?那和离书在哪里?明天一早就拿着去给族里的老太爷看,看看他们有什么话好说的。”
有了这张和离书,谢疏溦就不是崔氏的人了,崔氏一族无权处置她。
“在老爷给的那个蜜合色锦盒里。因为我不想离开府里,再也见不到你们。”谢疏溦的语气和表情皆是平平。
她和离之后,只有一个去处了,那就是谢家,但谢家也待不了几天,他们很快就会将她嫁出去。改嫁后要生儿育女、侍奉翁姑、操持生计……从此以后都见不到云姨娘她们的面了。
云姨娘和柳姨娘脸上的笑容顿时落了下来,柳姨娘步履沉重地去将锦盒打开。
紧接着她粗鲁地翻找,连盒子内衬都摸了摸了,焦急道:“没有和离书呀?夫人你是不是记错地方了?”
在云姨娘闻声疾步走过去,帮忙一起找和离书,谢疏溦的瞳孔猛地一缩,但又瞬间恢复了平静。
两人快把锦盒都撕开了,也没看到和离书的影,她们扭头望着谢疏溦。
谢疏溦仰起脸,面容含笑,狡黠道,“我刚才的话还没有说完呢,老爷是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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