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王妃见宋淑人目光于那婢女和宋润之间几番游移,神色间颇有为难,便轻笑道:“妹妹若是心慈手软,或是恐与哥儿因此生出嫌隙,不若就由我们睿王府代劳。王府里专司规矩的嬷嬷,最是懂得如何让不规矩的奴才晓得天高地厚。”
发生了这样的事,宋淑人倒不是不能舍了沁宁,而是那丫头若是伤了、残了、没了,只怕自己儿子……
睿王妃亦是眼中心中以子为大,对宋淑人的迟缓心生了然,便不甚相逼。
她朝教养嬷嬷一打手势,那嬷嬷左右一顾,当下便有四名王府仆妇随她应势而出,围向沁宁。
宋润急急摇晃宋淑人的手臂:“母亲,她们要做什么?您快些让她们停下来。”
宋淑人心念急转间已将利弊权衡透彻。
睿王妃这般言语,严惩沁宁一事便容不得转圜。
而睿王妃不逼她亲口应允,已是给足了她体面,全了她一片慈母之心。
如此一来,即便润哥儿心头滴血,日后这笔账也算不到她这做娘的头上,只会记在睿王府的威压之下。
宋淑人轻阖双目,宋润当即明了,母亲这是无能为力。
他奔向沁宁,被王府教养嬷嬷一把扭住。
不待众人反应,一道带着冷感的声音传来:“张嬷嬷,放手。”
开口之人,竟是方才作壁上观的沐恒。
在睿王府,世子之令便是王妃之令,张嬷嬷当即放开宋润,由着他护在了那女娃娃面前。
睿王妃有些嗔怪地看向儿子,“恒儿,你这是何意?”
“母妃息怒。”沐恒淡淡一句,语调却透着亲昵,令睿王妃心头的怒火顿时消了一半。
沐恒的目光从侧面扫过被宋润护在身后,瑟瑟发抖的少女,心中暗笑:这“野丫头”,这时候知道害怕了?
“何劳母妃为儿子出气?依儿子的脾气,这婢女若是再大几岁,儿子方才便将她打杀了。”沐恒轻叹一声,似乎颇为遗憾,“可偏偏她年纪尚小,若真严惩了,传扬出去,外人恐会道睿王府气量狭小,连几句小丫头的无知妄言都容不下。拿她出了气,却损了睿王府的声誉,不值。”
若沁宁再小几岁,睿王妃听了儿子的话,或许便会就此作罢,可她已是少女身量,稚未稚,熟未熟,罚与不罚,在一念间。
睿王妃心中动摇,可一想到宋府上的区区贱婢胆敢骂儿子是“恶少”、“嚣张衙内”,一口憋闷的气就怎么也咽不下去。
这口气,非出不可!
沐恒观母亲神色,料定其今日决计不会善罢甘休。
他眸光一沉,面露杀伐之色,不疾不徐地说道:“方才冲撞本世子、冒犯天家威严的,不止是这婢女,还有怀瑾。”
宋淑人听得此言,心头“咯噔”一声。
她方才好一套话术,引得睿王妃将宋润之失视作儿郎间的玩闹,此刻却被睿王世子亲自定性为“以下犯上”。
她当即思索怎么摆出她家老爷的官位,好教对儿子的处罚不至于过重。
只听沐恒接着说道:“怀瑾与婢子犯了错,根源在怀瑾院中负责教管规矩之人。说到底,是怀瑾的教养嬷嬷懈怠,未尽督导规束之职,方才酿出今日事端。若真要惩戒,便该严惩这等尸位素餐、辜负主恩之人!”
睿王妃点头道:“我儿言之有理!”
宋淑人大松一口气,附和道:“世子殿下明察秋毫!”
沁宁听了沐恒之言,身子不抖了,牙齿却打起了颤。
她自幼被呵护和圈养得密不透风,做了一块未琢的璞玉,不谙人情世故,却绝非愚钝之辈。相反,她灵慧过人,一点就透。
她已看出,权力可用于欺凌,用于倾轧,用于打杀,她更听出沐恒分明是要,祸水东引!
沁宁不知沐恒为何要放过她,更为她找好了替罪羊,却深知润哥儿院中的教养嬷嬷,乃是他的奶娘王嬷嬷。而那王嬷嬷多年来忠心耿耿,待润哥儿如亲子,待她如亲女!
想到王嬷嬷竟要做自己的代罪之人,沁宁心如刀绞,疾声说道,“王妃娘娘,世子殿下,是奴婢触犯了天家威严,奴婢该死,与他人无关,请处罚奴婢一人!”
睿王妃闻言,面上浮起怒色。
一个贱婢竟敢擅自插话,还如此不识好歹!
世子方才揪出了“罪魁祸首”,这婢子竟说此事“与他人无关”,分明是不服天家恩威!
如此狂妄无状、屡教不改,当真该死!
沐恒听出少女声线里的轻颤,知其心中惊惧。他暗道:这丫头,怕成了这样,还要开口揽罪。又在这顷刻之间,学会了自称“奴婢”。
他看了眼母亲,随即朝宋润说道:“怀瑾,还不速速带这婢女下去!莫非想要睿王府将她一并发落了不成?”
宋润方才亦是想到了王嬷嬷,怔了一瞬,听了沐恒之言回过神来,到底是沁宁更重要,急忙握住她的手便要带她离去,不料沁宁竟挣脱了手,仍欲开口争辩。
宋淑人低声吩咐,两名宋府仆妇上前,一人用帕子塞了沁宁的嘴,扛在肩头便走,一人对宋润躬身,半请半促地将他一同带离了这是非之地。
两人被带走后,远远地关进了宋府的一座偏院,沁宁哭得梨花带雨,“王嬷嬷会怎样?”
宋润心中直跳,勉强安慰道:“大抵免不了一顿皮肉之苦。所幸嬷嬷素日身子康健,只要能熬过去,好生将养,总会康复的。”
到了掌灯时分,小厮打开了落锁的院门,两人连忙询问。
小厮垂泪道:“禀告大爷,嬷嬷她......没了。”
宋润一把攥住小厮的衣襟,指节绷得青白,“你说清楚,嬷嬷她是怎么没了的?”
王嬷嬷是宋府里的老人,又是宋大爷的乳母,在家仆中地位极高,她待下宽厚亲和,很得仆从们的敬重。
小厮哽咽道:“嬷嬷她老人家,先是被板子掌嘴,打落了满口牙.....又被判了杖一百,没熬过五十杖就没了声息......”
宋润一阵天旋地转,声音打着颤,“我母亲未阻拦吗?”
“夫人求了情,睿王妃这才开恩,将杖二百减为一百......”
开恩?
杖一百与杖二百又有何分别?
莫说是一名年迈老妇,便是壮年男子,熬过五十杖也会去半条命。
这分明是存了心要活活将人打死!
沁宁浑身发凉,想到那一百杖本是要落在自己身上,却平白教王嬷嬷替她抵了命,悲痛与惊骇攥住了她的心。
她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
夜色如墨,睿王府的演武场被四围高杆上悬挂的六角灯笼照得亮如白昼。
十六岁的劲装少年正与浑身腱子肉的教习武师对练拳脚功夫。
少年寻了一处空档,飞起一脚,踢中武师腰部,武师闷哼一声,铁臂横扫,击向少年头部,少年上身后倒,以腰为轴,旋至武师正前方空门,握拳击其咽喉。
武师挥掌截住少年的拳头,五指包拳后将少年向后一推,少年退后几步,扎稳底盘,再度摆开进攻的架势。
演武场旁的一座高阁上,一位身材巍峨的中年男子临窗而立,他身着一袭绛色蟒袍,头戴赤金蟠龙冠。
此人正是沐恒的父亲,睿亲王沐麟。
一位身着月白色杭绸长衫的白面中年书生立于沐麟侧后方,摇动手中白色鹰羽扇,“世子爷白日习文,夜间练武,寒暑不辍,至今已整整九载,足见其心性刚毅坚卓。”
沐麟威严的唇角几不可察地上勾,目光追随着演武场中少年的身影,“军师,你所授谋略之术令恒儿近年来行事愈发沉稳,进退有度。”
睿王府军师恭谨答道:“世子爷有勇有谋,乃是深得王爷您言传身教。小生只愿以一己绵薄之力,助您早日将这万里江山收入囊中。”
沐麟沉声道:“我皇兄春秋正盛……”
军师轻摇羽扇:“圣上无嗣,立皇太弟一事已是箭在弦上。鲁国公与威武侯联合三十余位肱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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