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净澄回去了,云和留在他这儿,带着他去洗漱,等到一切事情完毕,他躺在了床榻之上。
身下这张床是他所睡过的,前所未有的柔软、干净、蓬松,像云一样,还带着淡淡的香味,几乎要把他半个身子陷下去了。
江如练眼睛微闭,小腿却忍不住在冰凉柔软的被面上蹭了蹭。
奔波一日,身体很劳累,可是头脑却精神得很,他睡不着,只觉得今日像是一场梦,让他恍惚极了,害怕自己一脚踏空,跌落到现实中后发现一切都是假的,而真正的事实是他还在路上茫茫不知何去。
想到这里,他忽而就睁开了眼,目光在屋内缓缓掠了过去。
黑暗中,他其实什么也没看见,等过了好一会,他才勉强看清屋中事物模糊的轮廓。
是真的。
手中攥着那碎成两瓣的玉佩,他恍惚间想起卧病在床的江父。
爹,我到林家了,这里很好,林家人也还不错。
你高兴了吗?
……
想必是高兴的。
江如练自嘲般笑笑。
毕竟江父早就不想再跟自己待在一块了,他甚至亲口说过,若不是当初娘的嘱咐,他早就把自己丢下了。
他是不欢迎自己的。
江如练一直都知道,江父一直想要一个女儿,可惜事与愿违,他生出来的是个儿子,一个什么也不会、笨手笨脚的,儿子。
江如练自虐般地想着,只觉得胸口沉闷得几乎要喘不过气来,他深呼吸了好几下调整自己的气息,许久才缓过来。
想这些做什么?
是怨是念,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他这么安慰自己,意识渐渐陷入模糊,却睡得很不安稳,眉头无意识皱着,嘴唇紧抿,额角挂着汗珠,像是被梦魇住,怎么也出不来。
梦境中,江父用着冰冷而枯死的眼神盯着他,苍白的嘴唇挤出几个字,“这么高兴?”
“不孝子,是不是早就想离开爹了,嫌爹是个大麻烦?嫌爹拖累了你?”
江如练急急争辩,“不是!没有!”
江父目光恨恨,“小贱蹄子!就知道你不安好心。”
“当初就不该留着你。”
江如练脸色苍白,咬着唇说不出话。
江父先是厌恶地看着他,转瞬眼里又流下了泪,撑着瘦弱的身体说道,“你说你是个女孩多好。”
“你若是个女孩,我们江家也算是后继有人了。”
“我对不起江家的列祖列宗。”
“赔钱货。”
“没用的废物。”
恶毒的话语像是浸泡了毒汁的箭矢,一支一支插在他心口上,把他刺得鲜血淋漓。
他站在原地,双腿沉重得迈不开一步,只能听着那些让他痛苦万分的话,脸色苍白如纸,脆弱得只要轻轻一碰就碎了。
画面一转,江父忽而轻柔地摸着他细软的头发,面色温柔,“我要去找你娘了。”
江如练身体僵硬,感受到他干枯的手指在自己发间穿行,几乎是毛骨悚然,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江父温柔地笑笑,“爹和娘再给你生个小妹妹好不好?”
在哪儿生?
阴曹地府么?
江如练身子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不、不……”
他不要小妹妹。
江父又是笑笑,眼睛却冰冷了,“你不听话是吗?”
“不听话爹可不要你了。”
他忍不住哭出声,“爹别不要我……”
江父漠然地看着他,“爹走了,去找你娘,生妹妹。”
话落,他竟然直接起身离开,而江如练自己却不知何时变作了孩童模样,哭闹着去追赶,“爹……”
他追不到,江父的身形消失了,身后的家也轰然倒塌,被风吹散,独留他一个人站立在那儿,睁大了眼睛看着这一切,喉咙里挤不出任何声音。
他没有家了。
昏暗的天空中,狂风呼啸,忽而有两道黑影携着风朝他袭来,他们一个是枯瘦的男子模样,一个却是狰狞的女童模样,面容都很相似,他们把他扑倒在地,张着尖利的牙齿撕咬他,他尖叫着拼命挣扎,却怎么也逃不开,只觉得自己要一口一口被吞进那黑洞洞的鬼影里。
……
云和点灯进屋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
那位可爱的江公子蜷缩着身体紧紧窝在被子里,额头几乎都被汗水打湿,脸色苍白,眉头紧皱,紧闭的双眸隐隐有泪意闪动,嘴唇紧咬,几乎要破了。
他纤细的指尖紧紧揪着被子,骨节扭曲苍白,青筋浮起,看起来十分吓人,
饶是云和年长,也没见过这副场景,被吓了一跳,“诶呀”叫了一声,隔着被子急切而轻柔地拍了拍江如练,“江公子!江公子!”
这是被梦魇住了?!怎么这么吓人!
他拍了好几下江如练才醒过来,只是意识还没清醒,瞳孔圆而大,涣散着没有聚焦,甚至还以为自己还在梦境中,惊魂未定地喘气,身子直打颤。
“江公子?”
云和放轻了声音,担忧地叫他。
江如练缓缓回过神来,僵硬地扭过头去,看着云和的眼睛很红,强装镇定,“……我做噩梦了。”
云和给他倒了杯水,眉头仍是皱着,“公子做了什么噩梦,这般吓人的。”
他看着他现在,似乎还惊魂未定着呢。
江如练微微垂下脑袋,掩去眼里震恐过后的疲惫,低声道,“……一些鬼怪伤人的梦罢了。”
“我的胆子小,让云和哥哥见笑了。”
他的模样可怜,云和看着心软,哄道,“公子别怕,梦都是假的。”
“世上哪儿有什么鬼怪,都是用来吓小孩的。”
江如练嘴唇动了动,接过他递过来的水,“……谢谢云和哥哥。”
云和又安慰他几句,直到他重复几遍自己没事才离开,走前还千叮万嘱,若是有事就叫他。
江如练都点头应下,面容含着微微的笑,很乖巧的模样,可等云和一走,他面上的笑便消失了,转而麻木地躺着,漆黑的眼珠子盯着雕花床顶,一动不动。
万籁寂静,他能听到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的,分明生机有活力,却无故让他一阵惶恐。脑袋有些痛,他闭着眼却怎么也睡不着了,模模糊糊之际,总觉得鬼影重重,在角落里对着他咧嘴狞笑。
一直到天际微亮,江如练才睡了过去,没过多久又被云和叫醒,醒来时头痛欲裂,脸色苍白如纸,眼窝处一道黑眼圈,看起来竟然比没有休息的样子还要疲惫。
林净澄特意起得比平时早了些,在大厅等着他一同吃早饭,见到他的模样时被吓了一跳,睁大了眼睛,“江弟弟,你怎么了?”
江如练坐在她身旁,听到她的话时下意识摸了一把眼睛,又乖顺地笑笑,“没事的,只是做了噩梦,没睡好。”
听到这话,林净澄还是有些担忧,视线在他微青的眼窝上转了几圈,说道,“看着好生憔悴。”
“待会用完饭江弟弟还是回去休息吧。”
她本打算带他在林家逛逛,可看见他后她打消了这个想法,他奔波这么久,对这儿又陌生,也好歹休息个两三天才是再说。
江如练一惊,“不用的,我真的没事。”
林净澄一脸认真,固执道,“是没事,可是咱们先好好休息好不好?”
“养好精神比较要紧。”
她面容姝丽,可冷白的皮肤和偏淡色的眼眸让她看起来比较冷,眉梢干净利落,不笑时倒真有几分唬人的气势在。
江如练不了解她,几乎以为她冷着脸生气了,心中猛然一跳,想要说些解释的话,“我……”
这边林净澄见他动摇,蹙着的眉头忽而松开笑了,如同夏花盛放般璀璨生辉。
“其实没什么事的,况且你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呀。”
江如练一怔,将要吐出来的话语堵在喉咙。
他的身体……是最重要的吗?
林净澄这话说得自然,表情也没有任何异样,仿佛只是一句随口说出的关心话语,江如练嘴唇动了动,半晌应道,“……好,那我听林姐姐的。”
看向林净澄,他的眼眸忽而点缀了细碎的星子,“谢谢林姐姐。”
林净澄满意地点点头,又继续安慰道,“梦都是假的,江弟弟别怕。”
这话同昨夜云和说的意外地相似。
江如练又点点头,“好。”
林净澄满意了,把一盘子桃花酥推过来,“这糕点不错,江弟弟可要尝尝?”
睡得不好,江如练也没有胃口,可被她这样暗含期待地注视着,却还是忍不住拿起一块米糕吃了口,含糊道,“好吃的。”
就是有点太甜了。
林净澄笑了一下,“江弟弟喜欢就好。”
两人用饭完毕,江如练便按照林净澄的话回去休息,而林净澄也回了自己的屋子,开始给林母和林父写信。
昨天江如练来得晚,她还没有派人把这事告诉他们,想必林父知道江如练来了,定会很高兴。
这信写得十分艰难,因着林净澄和原主的身体还不是很契合,并且还对这儿的语言文字丝毫不了解,仅有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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