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踩到我坟头了!”
身后传来一阵略显沙哑的稚嫩嗓音。方有药置若罔闻,此时天色昏暗,乌鸦在上空盘旋鸣叫。
距她五尺处的地方,有三人弯腰拿锹挖着坑,无数飞蛾扑闪着翅膀向纸灯袭击。
动静不小,叫住她的便是一位模样清秀的小孩,只不过与众不同的是,他胸口插着支利箭,头顶写着文字“战死”。
方有药第一次见,不懂文字是什么意思。
小孩约莫有个十一二岁。他怒目圆瞪,双手抱胸坐在坟包上:“听到没有!我让你把脚收一收,你踩到我的坟上了!”
方有药低头一看,自己的脚不过是越了几寸长,恰巧踩到一株野草而已。
大惊小怪。
风呼啸地吹着,她已经在这里待了三个时辰,旁边坟的少年也叫嚷了三个时辰。
她白日里醒来,一睁眼便是广袤天空。周围没有人影,大大小小的土包遍布整个山头。
尸横遍野,把她吓得不轻。
方有药畏畏缩缩躲在墓碑后,唯恐沾上血迹。她清楚地记得自己死了,爹娘在病床前撕心裂肺的呼喊还历历在目。
这位少年趴在自己的坟包上盯着她看了半晌,突然出声。
“你名为何?怎么死的?”
他似是见惯了刚死的鬼,看她这幅畏手畏脚的样子“嘻嘻”地笑起来。
“你死了,和我一样成了鬼,这里是你的坟地。”
鬼魂……
方有药惊得坐起,她浑身轻飘,身体穿地而过,双脚陷入坟包之中。而她身旁的石碑上赫然刻着几个大字——方氏女方微之墓。
她死了……
方有药目光死死盯着石头上自己的名字不敢置信,片刻之后她平静下来。
这份死亡正在意料之中。她是一名小官家长女,后头还有一弟一妹。自小便体弱多病,大夫断言活不过二十,一直靠着爹娘重金求来的天材地宝才把命吊到十八。
……只可惜爹娘多年以来心血全都毁为一旦了。
周遭不少没有立墓碑的坟,坟包大小不匀,明晃晃是个乱葬岗。
虽说她不是皇亲国戚,但死后埋到乱葬岗来……也实在是凄惨。
好歹立了碑种了树,没卷一草席扔到荒郊野岭,也能为家里省下买墓地钱。
她仰头看着昏暗的天,前方黑漆,月落下的光被树遮住不少。
“我姓方名微,字有药。十八,病死。”她眨了眨眼,缓过神来,一一给予答复。
“我叫秦偕。十二,是在战场上被敌军刺死。”
少年头上的文字突然泛出光,光越来越亮,刺得人睁不开眼。
方有药咽了口唾沫,眯起眼睛仔细辨认。他头顶的文字正与死因相吻合!
“你能瞧见自己头顶上的字么?”
少年面露疑惑,翻白眼往头顶瞧,“什么字?”
“那你能看到我头上的字吗?”
“哪里有?”
她环视一圈,目光锁定在地面一具尸体上,头顶依然有文字,不过是“饿死”。
“你能看见他头顶文字吗?”
“你得了失心疯吗?”
方有药揉了揉眼睛,重新看向头顶,却是还有那两字。
她心下了然,应该不是幻觉,自己死后得了看死因的异能。
这个能力似乎挺无用,反正目前看来,她是不知道能用来干什么。
话本子里总写鬼魂无恶不作,常附身活人将方圆几里内弄得鸡犬不宁。但像他们这种刚死没多久,修为也不深的小鬼,就只能在自己墓地附近游荡。
“想害人的是大鬼。我们这些小喽喽就别想了。先保全自己的坟不被人挖就行了。”说着,他扬起下巴意有所指。
那三人已然丢弃了红木棺材,开始挖除附近大出许多的土包。看样子,是觊觎墓主人的随葬物品。
“挺不道德,把人家坟掘了也不埋好。死之后等着享福吧。”她评价道。
方有药只知道水鬼、饿死鬼、吊死鬼等这些常听说的,根本不知还有大小之分。
“自然。我们是墓鬼。”
鬼有四个种类,从低到高依次是墓鬼,游鬼,烈鬼,鬼王。
墓鬼通常是驻守在坟墓边离不开尸体又对活人造不成威胁的小鬼。
话本子里常讲的害人鬼大多都是游鬼,喜欢附人身上到处逛。
她收回脚,继续观望掘坟的几人。
三人只挖出了卷着一草席的死尸,连身上衣裳也都是粗布,更别提什么陪葬物品。
提灯人啐了口痰,把尸体踢回去,“坟这么大没想到是个穷鬼,还废了老子这么多力气。”
方有药在心底暗自庆幸,还好她的坟小,看起来也像个差钱的。
他们劳累许久却一无所获,心中自然充满怨言。于是贪婪的目光慢慢攀上红木棺材。
方有药直哆嗦,红木棺材里自己很近,不超过五米远。
“老大,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金银珠宝?”矮子道。
“这可是藤老爷的儿子,你敢打开?”矮子吃了老大一肘击,缩起头不敢出声。
提灯人嗤笑:“还怕他从棺材里面钻出来砍你两刀不成?”
藤老爷她倒是熟悉。十七岁开始参与科举,三十年内,次次参加,次次不中,最后托关系弄了个举人。谁知又一路飞升成了进士,现在正是皇帝眼前的大红人儿。
事实证明藤老爷的得宠还是有点用的,三人很快打消这个念头。性命与死人陪葬品相比,当然是性命更重要。
方有药记得藤老爷有两个儿子,长子藤听寂与自己订着婚约,爹娘打算再过些时日就完婚,这下看来婚约也得作废。
不过……他怎么也埋在乱葬岗?
谁知接下来的对话更如惊天霹雳,将方有药轰得不知所措。
“听说方家那女儿也埋在这儿,方老爷现在也入了狱,要不要也挖开看看里面有什么宝贝……”
“滚滚滚,埋完就快走!”
矮子被连拖带捉地拉走。乌鸦追随光亮振翅,一同消失在远方。
方有药呆愣住,所有声音尽数堵在嗓眼。她感到轻飘的身体愈发沉重,连抬起一只手都十分麻烦。
那人说……方老爷入狱了?
她不敢保证她爹一定两袖清风,但能致使入狱的大事肯定没有!
万一这人说的不是她家呢……方有药劝慰着自己,但她心底明白,朝臣上下能被叫一声方老爷的只有她爹。
方有药张了张嘴,始终发不出任何声音。仿佛回到了早已腐烂的尸体中,浑身刺挠不堪,那抹对家人性命的担忧之感也愈发强烈。
她想要叫住几人问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更想离开坟头去看看爹娘姐妹。
此刻她无比痛恨自己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鬼。
“你怎么了?”秦偕飘过,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他们说的是你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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