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攻陷记事》
与江白砚和施云声告别后,施黛回到卧房,独自绘制了十几张符箓。
画符讲求心诚神随,她一经开悟,配合原主的记忆,下笔熟稔了许多。
在房中苦练半个时辰,慢慢地,施黛参透了点儿其中的窍门。
阿狸趴在一旁观摩,喜形于色:“不错不错,你上道得很快。”
画完最后一张火符,施黛长出口气:“是之前那位‘施黛’的底子好。”
回溯时空前,阿狸得到过这具身体原主的应允。它把施黛召唤而来,至于原主的魂魄,去了二十一世纪施黛的躯壳里。
在那边,原主将得到施黛的记忆,重活一回。
不出意外的话,对方应该作为大一新生,在警校成功报到了。
看向桌上的符箓,施黛收回思绪。
画符需要消耗大量灵气,她练习一阵,浑身上下卸了力气,没法继续。
但好不容易有所突破,施黛的劲头没消,视线在符纸间转悠一圈,决定试试它们的威力。
她画的大多是雷符和火符,断然不可在房里使用,否则木头遇火,准得引发火灾。
思量片刻,施黛决定前往练武场。
冬夜寒凉,她出门时披上厚绒绒的兔毛披风,抱了个暖烘烘的手炉,走出卧房,仍被冻得一个激灵。
夜空无垠,半个时辰以前浓云密布,到现在,月亮总算露了面,衔在云头。
晚风拂过路边的梅花花枝,送来熏然淡香,让人心情舒畅。
施黛抱着阿狸和手炉快步前行,临近练武场,居然望见一道熟悉的影子。
身姿高挺,白衣萧然,正是江白砚。
他刚从练武场出来,不同于平日的一丝不苟,额发凌乱,沾染了夜里的雾气,有几分湿意。
没想到会和他遇上,施黛笑着打招呼:“江公子,你去练剑了?”
她十分敏锐,感应出江白砚尚未散尽的剑气。
江白砚抬眼。
他对这次的深夜偶遇不甚在意,语调轻,表情也是寡淡:“嗯。”
施黛露出了然之色:“果然刻苦。”
天赋异禀又不忘苦修,难怪江白砚能成为镇厄司出类拔萃的天才。
她想起不久前追捕傀儡师的情形,脱口而出:“你不是受了伤?”
用剑的话,伤口会迸裂吧?
伤势未愈,江白砚的面色稍显苍白:“无碍,参悟剑意而已。”
悟剑与练剑不同,在合适的地方打坐冥想就行,不会牵动伤痕。
——当然,这是应付施黛的场面话。
书房里的古怪触感让他心生困惑,出于习惯,江白砚前来武场,借由练剑压抑思潮。
当意识被剑法占据,渐渐地,他已记不清被施黛触碰的微妙感受。
至于伤口撕裂,江白砚不在乎。
施黛闻言颔首,心下一动:“江公子,你有空吗?”
江白砚抬眉,示意她继续说。
“回房后,我又画了几张符。”
施黛从袖中掏出两张澄黄符纸:“我不清楚它们的效力,如果你有空,能不能用剑试试?催动剑气就好,不必挥剑。”
符师的经验和心境不同,画出的符箓效果也不一样。
她本想在练武场里通过木人和靶子来试用,但它们全是死物,一点即燃,试探不出具体的境界。
与之相比,江白砚的剑更接近实战对抗。
静默须臾,江白砚道:“可。”
他神色疏淡,似乎天生没什么情绪,右掌合拢,拔剑出鞘。
剑气犹存,如月破云来,划破夜幕。
施黛聚精会神,有一瞬的屏息。
她见过这把剑好几次,回回都在千钧一发的捉妖途中。
施黛对它最大的印象,是凛冽锋利,时常沾满血迹,瞧不出应有的成色。
眼下看来,长剑清光四溢,十足惊艳。
施黛由衷赞道:“好漂亮。”
江白砚轻笑:“漂亮?”
此剑诛邪无数,也杀人如麻。
听她称赞,江白砚心觉好笑,没出言反驳。
“嗯。”
施黛说:“看上去,可以轻松除掉很多妖魔鬼怪的样子。”
她自然不会单纯地认为,越美观的剑越是好剑。
捉妖一事凶险万分,比起花架子,施黛更喜欢锋锐强势的东西。
江白砚的剑有浑然天成的杀意,斩过数不清的妖魔,依旧像新铸一样明锐耀眼,对她很有吸引力。
江白砚没开口,倒是他手里的长剑发出一声嗡鸣,似在附和她的话。
施黛微讶:“它这是在回应我?”
江白砚嗓音平静:“嗯。”
借着月色,剑气柔和了三分。
施黛笑道:“它听得懂我们说话?”
江白砚食指搭上剑柄,指尖扣动,安抚剑意。
他道:“剑可感知气息。”
大昭万物有灵,果真不假。
施黛恍然点头。
两人没再多言,江白砚腕骨一动,凝出剑气。
施黛做好准备,并指夹起一张黄符。
剑锋挑起,气息流转,灵蛇般袭入夜色。
施黛看准时机默念法诀,伴随一道敕令,火符挥出。
两人都在刻意压制力道,连简单的过招都算不上。符火靠近,剑气呼啸而至,两两交融。
江白砚的剑看似纤薄,实则有桀骜不驯的戾气,感应到符火,宛如水波荡漾,泛起阵阵涟漪。
转眼间,剑气消散,火光湮灭,化为一缕青烟。
压制住了。
施黛眉间现出喜色。
从穿越的第一天起,她一直在苦练符法,眼见有了回报,心情大好。
在这之后,她与江白砚又尝试了几次,随剑气不断加强,施黛逐渐感到力不从心,难以招架。
她来大昭没多久,非常有自知之明,没想一口吃成胖子。
几轮交锋后,施黛粗略摸清楚自己的底细,心满意足:“多谢江公子。”
她说着低头,看向江白砚右手,朗然笑道:“也谢谢你的剑。”
不愧是江白砚。
施黛久违地有了和学霸一起刷题,成绩突飞猛进的感觉。
她的法诀并不纯熟,却已初具雏形,有了与剑意抗衡的实力。
夜色深重,云朵遮住了半边月亮,只余微光,银屑般洒在地表。
剑锋两侧光晕盘旋,听施黛说完,再一次溢开清鸣。
施黛笑意更浓。
她懂了。
相较于江白砚的喜怒不形于色,这把剑要实诚不少,一被人夸奖,就嗡然作响。
好像……还挺可爱?
施黛饶有兴致,打量了剑身好一会儿,江白砚任由她看着,视线扫过施黛颊边。
她一如既往笑意吟吟,看上去毫无防备,雪白的剑光映在眼底,像明亮的星。
江白砚收回目光。
对于施黛直白的赞赏,他没放在心上:“剑是凶物,染过鲜血。施小姐,还是不要靠近为好。”
“染过血的剑,才是好剑啊。”
施黛不假思索:“剑不沾血,难道要拿去劈柴?”
再说,这把剑杀的全是邪祟,本身存了正气。
她打小对这类事物有天然的向往,所以才报了警校。
施黛心里有一套自己的逻辑,理所当然地接话:“它降妖除魔是好事,哪算凶物。”
听她开口,长剑又发出一道低鸣,剑气犹如霜雪,寸寸蔓延。
施黛一乐:“它在开心?”
微不可察地,江白砚皱起眉。
这把剑是他一年前所炼,受剑意滋养,生出了灵性。
大概因为成型不久,它偶尔压不稳气息,除妖时杀机毕露,令人见之胆寒——
而当下受了施黛夸赞,它也掩饰不住雀跃之意。
很不矜持。
江白砚轻按剑柄,从而平息剑气,偏偏施黛来了兴趣,试探着继续夸它:“三尺青锋,削铁如泥。”
于是剑光流转,照亮满地莹白。
好乖。
施黛噗嗤笑开。
江白砚的剑,原来是这样的脾气吗?
听得她脆生生的笑,江白砚默不作声。
施黛确是个古怪的人,他想。
一把剑而已,她何以从中寻得乐趣,笑得欢愉?
……他的剑也不争气,被她三言两语,逗得欢欢喜喜。
自炼成以来,它没被人如此夸过。
江白砚随口问:“施小姐喜欢剑?”
“喜欢啊。”
施黛点头:“可惜我不会用。”
以前看武侠电视剧,她最憧憬的就是剑客,一人一剑走在江湖上,别提多潇洒。
想到这里,施黛眼珠一转,看向江白砚握剑的右手。
剑法固然厉害,要想练成,需得耗费常人难以想象的心血。
江白砚在冬夜悟剑,两手被冻得通红,手指上,是从前留下的茧和疤。
施黛说:“你每天练剑,很辛苦吧?”
他身上还有伤来着。
江白砚笑笑:“怎会。”
“夜深了,你早点休息。”
看出他没有闲聊的心思,施黛往掌心呼出一口热气,不忘提醒:“受着伤,参悟剑意不急一时嘛。”
想起自己小有所成的符术,她弯起眉:“我虽然失去记忆,但符术慢慢有所进益了,今后咱们一起行动,我不会拖后腿的。”
施黛声调轻快,说话时噙了笑,恰有一阵风起,吹动不远处几盏灯笼,烛火摇曳。
不知是不是夜色太深,那簇火光格外亮,映着她侧脸,镀上暖色。
江白砚看她一眼,移开视线:“嗯。”
这人沉默寡言,还是很难猜。
读不懂江白砚的想法,施黛不做纠缠,和他道了别。
试用符箓之前,她把阿狸和手炉放在一边,此刻抱起小狐狸,看了看散着热气的小铜炉。
夜里风挺冷的。
施黛拢紧斗篷,把手炉递向江白砚:“你拿着吧。我要去练武场,用不着这个。”
这是实话。
她准备去练武场接着练符,与其把手炉闲置在一旁,不如送人。
更何况,江白砚带伤陪她练了这么久的符,施黛总得赠他点儿什么,算作小小的心意。
给他?
江白砚:“不必。”
他堪堪说完,怀中一沉。
暖热四溢,余光里闯入少女晃动的裙边。
施黛陡然靠近,一把将小铜炉塞进他手里:“这是陪我练符的谢礼。”
她动作飞快,抱着白狐狸退开几步,粲然笑道:“我去练武场了,江公子夜安。”
这一连串举动来去匆匆,像阵风。
施黛挥挥手告别离去,江白砚眺望她背影,神色未变,看向那个小巧的铜炉。
手炉盈盈可握,隐有幽香,是年轻姑娘中意的款式,刻有镂空花鸟图。
炭火正盛,很暖和。
在它的衬托下,他的掌心冷得像块冰。
长剑悬在腰间,不知怎地,嗡嗡一响。
江白砚垂首,指腹摩挲过剑鞘。
他的笑意不达眼底,淡声道:“回去。”
*
与江白砚分开后,施黛没立刻回房睡觉,径直去了练武场。
通过与剑气交锋,她测出符箓的强度,在练武场里,施黛打算利用靶子,练习进攻的准度。
如果没有精准度,她三张符打偏两张,相当于竹篮打水一场空。
阿狸打起哈欠:“不说江白砚,你也挺刻苦。”
用一张火符烧毁几丈之外的草人,施黛揉揉它脑袋:“不刻苦怎么行。”
她没有亲眷,从小就明白一个道理——
凡事要靠自己。
施敬承和孟轲固然厉害,江白砚这个队友也很靠得住,可归根结底,施黛本身的实力才最重要。
如今妖魔频出,她在镇厄司捉妖,如果只一味去抱大腿,恐怕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在二十一世纪,施黛可以为了进入最好的警校挑灯夜读、一连打几份工,当下身处大昭,她也愿意勤学苦修。
有真本事在身上,才让她安心。
阿狸晃一晃尾巴,侧目看她。
兔毛斗篷通体雪白,用银线绣有精致的云彩,被月光照下,盈亮一片。
施黛把自己紧紧裹在斗篷里头,鼻尖和脸颊被冻出潮红,眼里有倦意,却很亮。
万幸,它在偌大的三千世界里,找来了一个靠谱的姑娘。
施黛在练武场待了半柱香的功夫,等手头符箓耗尽,抱着阿狸回到卧房。
刚到门边,她见到一个似曾相识的信封。
是镇厄司的传信。
傀儡师的案子还没破,镇厄司有什么新消息?
施黛好奇上前,打开绘有暗金纹路的黑色信纸,等看清纸上那行小字,疲倦的睡意清醒大半。
施黛:“……哇。”
阿狸半睡半醒,在她怀里蹭了蹭:“怎么?”
“大好的消息。”
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来这一天。
施黛把信纸递到它身前,兴冲冲一笑:“我们的临时小队,可以顺利转正了!”
镇厄司以十二地支分设十二司,每司下属三个小队,每队最少四人。
施云声只是跟在施黛身边,不在镇厄司当差。
有施黛、江白砚和阎清欢在,要想凑齐人数成立正式队伍,得有一名新队友加入。
“信上说,明天下午未时,去镇厄司集合。”
施黛把小狐狸抱紧,为它挡下冬夜的冷风:“到时候,就可以见到新队友了。”
小队转正是好事,施黛怀着期许,睡了个踏踏实实的安稳觉。
她原以为要等去往镇厄司之后,才能知道新队友的身份,没想到第二天吃早膳时,听沈流霜说起了这件事。
“是我。”
沈流霜吃下一口豆沙包,笑眯眯道:“你们三人资历都不深,副指挥使让我加入队伍,带你们熟悉镇厄司办案的流程。”
这无疑是个好消息,施黛喜出望外:“好。”
沈流霜很强。
她只比施黛大了几岁,在镇厄司当差数年,立下过很多功劳。
在施黛的记忆里,沈流霜不仅使得一手好刀,并且心思缜密,十分靠谱。
她性格也挑不出毛病,捉妖时沉稳果决,回家以后,是全能的满分姐姐。
以往没遇上过这样的人,施黛很喜欢她。
用过早膳,距离下午尚有很长一段时间。
今天恰好是画皮妖阿春第一次上工的日子,趁着这个间隙,施黛和沈流霜去了孟轲的脂粉铺子凑热闹,一路同行的,还有施云声。
脂粉铺名为“皎月阁”,位于长安城最繁华的东市。
不出所料,阿春展示出惊为天人的上妆技艺,不消多时,引得铺中客人连连惊叹。
小姐公子们闻风而来,加上围观的路人,把皎月阁的入口围了个水泄不通。
施云声个子矮,被挤得竖起几根呆毛,施黛知道他不喜喧嚣,没一会儿便和阿春道了别,带小孩四处闲逛,买了不少点心和甜糖。
施云声吃得腮帮子鼓鼓,沉默半晌,低低道一声谢。
临近信上约定的时间,施黛准点抵达镇厄司,刚迈进正门,遇上阎清欢。
“施小姐。”
见了她,阎清欢面上一喜,下一刻,愕然睁圆双眼:“沈、沈姑娘?”
沈流霜颔首:“阎公子。”
施黛愣了愣:“你们见过?”
就她所知,沈流霜与阎清欢没打过照面。
阎清欢的语气略显心虚:“这件事……说来话长。”
沈流霜长话短说:“几天前,我的钱袋被盗,多亏阎公子助我追回。”
居然还有这层渊源。
施黛笑着打趣:“厉害啊。”
阎清欢惭愧挠头:“我没帮上什么忙。”
沈流霜言简意赅,只有他这个当事人知道,她究竟省略了多少细节。
当初阎清欢刚来长安,经过东市,碰巧撞见有人偷沈流霜的荷包。
这哪能袖手旁观。
他怀揣一颗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决心,追了盗贼整整两条街。然而阎清欢毕竟是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论体力,远远比不上熟门熟路的惯偷。
实不相瞒,他累了个半死,始终没追上。
也正是在那时,他看见沈流霜。
青影迅捷如刀,绕过重重障碍,速度让人瞠目结舌。
途经一处拥堵的逼仄之地,为避开行人,她甚至腾跃而起,轻易跳上房檐,再飞燕般跃下,不偏不倚,落在窃贼跟前。
再眨眼,沈流霜揪住窃贼衣领,把那个壮硕的青年男人抡在了地上。
对方小山般的体型,在她面前跟秋风扫落叶似的。
彼时彼刻,阎清欢心头只余震撼。
几人互相都见过面,施黛作为两方共友,向阎清欢和沈流霜细细介绍了对方。
阎清欢认真听完,心情复杂。
高人不显山不露水,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在目前的临时小队里,他和施黛都是新人,唯独江白砚有些经验。为了平衡战力,新加入的沈流霜肯定不弱。
这是一位实力不容小觑的前辈。
然而无论何时何地,沈流霜永远懒散又温文,望向施黛时,眼底是近乎于纵容的温柔笑意。
任谁也看不出来,她是个能一拳砸碎巨石的狠角色。
他觉得长安很可怕,施府更不简单。
施云声、沈流霜和江白砚深藏不露,就连最人畜无害的施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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