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绣一见那女子走来，心道不好，忙拉着令柔靠着墙沿走。

然而对方却浑然未觉，依然大大方方走在路上。

再加上道路狭窄。

因此即便春绣尽力缩小自己的空间，两拨人的距离依然靠得颇近。

互相仅仅只相差一米多远。

不过好在那女子直视道路前方，眼眸抬得极高，根本没把春绣和令柔放在眼里，因此虽然迎面撞上，但也相安无事。

虽然令柔吃了上次的教训，只敢对那女子匆匆一瞥，但到底牢牢记住了她的长相。

等回到祥瑞阁，春绣才终于松了口气，将令柔送进去，大、小张氏已在殿中等候。

“姑妈！”令柔笑嘻嘻跑过去，一头扎进离她最近的大张氏怀中。

大张氏对她爱不释手，搂着她又亲又捏，稀罕地直喊“心肝儿肉”。

小张氏瞧她俩腻歪的模样直发酸，佯装生气说道：“看来柔儿眼里只有一个姑妈，我还是走开，省得碍你们娘俩儿的眼。”

说着，作势要走，却被令柔一把拽住胳膊，拿起她的手往自己脸上放，用自己白嫩的小脸蛋蹭了又蹭，仰着头对小张氏卖乖。

“柔儿可是有两位姑妈的，才不是只有一位呢！只有咱们仨儿一起才是娘俩儿，少了一个都不行。二姑妈不要生柔儿的气好不好？”

小张氏平时在宫里已经是养尊处优，一双手保养的纤细白嫩，然而即便这样，她的手与令柔的脸蛋多磨蹭几下，便将令柔的小脸蛋蹭得通红。

终究是心疼了。

小张氏将自己的手抽出来，俯下身子，目光与令柔平齐，轻轻捏了一把她的小脸蛋，眼神里的爱怜快要溢出来，语气却咬牙切齿，“真是个会哄人的小坏蛋。”

大张氏可见不得侄女被除她以外的人揉捏，一把将令柔拽到自己怀里。

“行了行了，多大的人了，还跟小孩子计较。”

说着，笑眯眯捏了捏令柔的耳朵尖，声音温柔地要滴出水。

“柔儿，一大早就进宫，饿坏了吧？姑妈给你准备了好多好多好吃的东西，都是宫外吃不到的。走，姑妈这就带你去。”

……

依然是上次那张摆满点心的大桌子，这回上面不再只是点心，还有其它许多冒着热气、形状精巧可爱的吃食。

当着两位姑妈的面，令柔起初还扭捏得很，为在她们面前维持矜持礼貌的形象，只夹摆在自己面前的几盘吃食，稍远些的都不碰。

大张氏只以为侄女爱吃摆在面前的几盘，一个劲儿地吩咐春绣多给她夹些。

只有小张氏心细，看出了端倪。

“姐姐，你快别说了，这孩子哪里是只喜欢吃那几盘吃食，明显是害羞见外，放不开手脚吃，才只吃那几盘。”

心中的顾虑就这么明晃晃被戳破，令柔顿时面红耳赤。

大张氏一见侄女红的不能再红的脸，还有什么不明白？

不由得叹道：“柔儿，你跟姑妈见什么外？姑妈没有生养，你就是我们最亲的人。”

“你离开你娘到我们身边，轻易出去不得，我们要在宫里朝夕相处好几年，说句实在话，这跟亲生母女有什么分别？你有见过跟母亲见外的女儿么？”

“快，好孩子，再别见外了，赶紧多夹几块别的吃。不许再夹摆在面前的几盘了。”

“春绣，快把摆在小姐面前的几盘吃食都撤下去。”

春绣闻言赶紧照做，接着又把稍远些的几盘吃食重新摆在令柔面前。

“快点吃，想吃什么就夹，夹不到就让春绣帮你。这回要再见外，姑妈可就要生气了。”

令柔咬着下唇，看了看大张氏，又看了看小张氏。

大张氏故意绷着脸，小张氏面色虽然淡淡的，但眼中却饱含鼓励与期待。

令柔看着看着，鼻头忽地一酸，赶紧低下头，深呼吸一口气，才将情绪平复下去。

再抬起头时，除了眼眶微红，已经看不出什么异样。

在两位姑妈期待的目光下，令柔终于放开了性子，不再顾及曹氏曾叮嘱过自己务必保持的淑女形象。

操起筷子，如风卷残云般，将桌子上摆着的所有点心，每盘不多不少，都夹上一筷子，实在夹不到，就让春绣帮忙。

因为盘数足够多，令柔饭量又一般，因此只每盘夹一口就吃饱了。

这样挑剔的吃法一点没让大、小张氏皱眉，反倒都因此露出欣慰的目光。

大张氏摸了摸令柔吃到微凸的小腹，满意地点了点头，拉着令柔的手，笑眯眯说道：

“这才是姑妈的好孩子，咱们还小呢，又是在家里，可不学那些板板正正的作态，我们都不是讲究人，所以不学那些讲究的做派。”

“以后都这么吃，或者想用别的吃法也行，总之千万别见外，这宫里就咱们娘仨儿住着，春绣与秋菊也都不是外人，你怎么舒服怎么来。”

“只是有一点。”小张氏接过话头，强调道：“出了这祥瑞阁，你务必小心谨慎，言行举止要规矩些，别做太出格的事，别说逾矩的话。”

“在这宫里可以蠢些，笨些，就是不能出格逾矩。掖庭不比公主府，到处都是贵人，姑妈虽然疼你，但在这偌大的宫廷也说不上什么话，到时若是冲撞了贵人，只怕姑妈也保不住你。”

令柔本来高高兴兴的，一听这话顿觉方才吃下肚的东西难以消化。

小腹涨涨的，心里也闷闷的，一口气怎么也上不来，心情没来由地沉重。

脸上的表情也暗淡下去，垂眸盯着地上看，嘴巴也抿得紧紧不想说话。

任谁都看得出她不高兴。

大张氏一片慈母心，虽然觉得小张氏说的有道理，且就算小张氏不说，她日后也要寻个机会嘱咐的。

但一看令柔这低沉的模样，又不由得埋怨起小张氏，“哎呀，孩子刚刚进宫，你就说这些，就不能再等等，等她稍微适应些再说？”

大张氏搂着令柔，又是好一顿安慰，“柔儿乖啊，你二姑妈总是杞人忧天，自寻烦恼，总爱把事情往坏处想。”

“咱们柔儿乖巧伶俐，可不是那起子嚣张跋扈，看不出眉眼高低的能比的，哪里就那么能冲撞了贵人？贵人见到我们柔儿喜欢还来不及呢。”

虽然是安慰，但也没否认小张氏说的话。

小张氏见姐姐虽然“慈母多败儿”，但总算心里有数，没太反驳她的话，因此只淡淡说道：“你大姑妈会做人，只捡好的听。从今以后就由我来做坏人，我话说的难听，但在理，今日与你说了，你且记在心里。”

“你大姑妈说的对，你是个伶俐的孩子，究竟该不该听，姑妈相信你心里有数。这难听的话我今日只说这一遍，你从此记在心里，我便不再扫你的兴。”

令柔其实没觉得她二姑妈是坏人，只是蓦然从自由的环境来到处处受限制的环境，觉得不习惯罢了。

她虽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家世，但爹宠娘爱，兄长爱护，从小在家不说任性妄为，却也是随心所欲，从没受什么框束。

就算之后进了公主府，除了不能去府里的禁地，行动有所受限，其它跟在家里没什么两样。

哪会像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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