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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赎你的,是反派我啊》

对峙

第25章对峙

她提起裙摆,素白的小脚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凶猛涌出的一条又一条的蛇尾!

“你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周拂菱轻声说。她抬手。

而后,邹天漠一声惨叫,他的另一只眼也瞎了。幻幕消失了。

而须清宁盯着录影珠,却如化为石像,一动不动。他像是不知道如何动。

他像是已经失去了反应的能力。

他如木头般,继续盯着录影珠,看了一遍又一遍。寂静的阁楼中,他的脸上渐渐失去了所有血色,指尖也恍若失去了所有力气。

“噗一一”

须清宁吐出一口血。

须清宁从没有过这样的感受。初时,是混乱,难以置信。

…而后是错乱带来了去质问的冲动,痛苦的自我怀疑,他一遍一遍地剖析所见之景。

一一这录影珠是不是邹天漠在作假?他甚至这样想。但须清宁只是混乱,并非真正失去了思考的能力。真相并不难得出,只需要浅浅分析过往发生的事,再结合他所见,便能得出那让人不敢相信的最终结论。一切都显而易见。

这之后,随之袭来的便是对过去的回忆,一桩桩,越想,识海越是痛,心脏也隐隐钻来疼痛,如有什么要被打碎了。

而这纷乱的心绪,让须清宁的眼眸升起血色,经脉寸乱。

他的手背暴起青筋,一向稳稳握剑的手,竞在颤抖。他阵阵发晕,竟是双眼发黑。

“噗一一”

须清宁再次吐出一口血,昏过去了。

昏迷前,他用仅存的理智,把录影珠藏回芥子符。须清宁恍若坠入了幽暗之中。迷离的光影中,他眼见许多光景,都属过去。

十年前,他从冤狱逃出。

他设计了宁朝雪和邹离,激他们把他打下山崖,以逃出寒狱。然而,摆脱的那一刻,他却因低估二人的残忍重伤,体无完肤。

更可怕的是死意。

这种死亡,和身体无关,和心灵有关。

他像是一直在失去,身旁人惨死,却对怀疑下手的人无能为力,无法扼住命运的咽喉。

须清宁倒在那里,他真的想死。

而在霜天冻地里,一只手,却倏然轻轻拍着他的脸:“还活着么?醒醒。”

须清宁抬眸。他警觉。他什么人都不信。

出声的小姑娘却不由分说把他带走了,不顾他应激地要以剑刺她,只是用她的绸带把他的手腕轻轻缚住,便背起他,踏在冰天雪地中。

须清宁当时不能视物,但他能闻到她的味道。不是很好闻,是流浪之民的味道,手指能触到她的衣服,粗布上是补丁,还有几片被撕裂了,凝固的血,是逃难者。

须清宁不知道她想干什么,但他不是没有听说逃难者认出仙人,卖人仙骨之事。

没有力气,但再度醒来换来的,是温暖的水,和被处理过的伤囗。

“你醒醒啊。”

“醒醒。”

小姑娘为他擦着伤,手放在他的心口,轻声说,“你可要坚持下去啊。我家人都去了。我不想再看人死了…”而冰冷的记忆,此时染上血色。须清宁这会儿,隐隐产生了可怕的猜测,因为心连仙骨。

而那会儿,须清宁并没全然相信她。黑暗和受制,让他满心戒备与冰冷,他甚至几次险些攻击她,被她用轻软的绸带锁住。

但后来,他逐渐恢复清醒后,套她的话,才逐渐发现她似很单纯。

她三两下就说出了自己的身份。她说自己是凡人,说她的父母在兑阶妖灾后死了,便一人流浪。她声音很轻,擦洗后身上有股如木丹的淡淡香气。身上也的确全无灵息,口音来自乡野,须清宁初时听着还颇有些费力。

她挨在他身边:“以后你跟在我身边吧?”须清宁还如防范一切灾厄的困兽,绷着身子本想拒绝。“我不是对你有救命之恩么?"她说,“你跟在我身边报恩呀。不要如此咄咄逼人啦。”

.……"须清宁想想,竟突然发现她说得对。她……的确救了他。

状况也不会比现在更糟了。

此后,他便一直跟在她身边。

他渐渐知道她叫“周拂菱”,她说自己今年双十,蹦蹦跳跳地吹牛自己会一点赚钱之术。

于是,她每天出去赚钱,他一介废人能行动后便摸索着负责内务(虽然开局只有一个木屋),如采购和清洗。开始的时候,吹自己能大赚一笔的周拂菱常常血本无归地回来,声音也变得有几分阴沉,他们便一起饿肚子,须清宁抿唇迎寒风采了野果分;

后来,她似真的摸索出一点门道,卖小物得钱越来越稳定,须清宁的伤也渐渐好了,便也戴着帷帽和她一同经商。二人在乡野同行,在城镇与四面八方来的商贩讨价还价。

他须清宁常负手站在她的一旁,时不时为她的说辞提点意见。

二人走南闯北,竞不知不觉地过了数年。

须清宁从防范着她,到后来是见到她时满心信任,不过斗嘴会有点生气,见不到时也愈发挂念,总是闭眼睁眼都在想她的安危。

冬日,寒天霜地,他们一同杵着木杖,他背着她踏雪掠湖;

春来,他

们来到毓苗山下,观暖风迟日万花开;夏天,二人共筑江边木亭,养了一片荷花,熬制莲子羹,背着各家眼线悄悄卖了十里八乡;

秋日,万山红叶,须清宁背着周拂菱上山,砍了红叶数斤,制成上好红叶酒。

“拂菱……我此生,从无这般松快过。“须清宁那时,站在夕阳下对她说。

血色的阳光照着她的额头,他的视线逐渐恢复,能看清她如雪的肌肤,晶莹的杏眸。

她愣了下,靠向他,低声笑道:“巧了。我也是。”那会儿,须清宁只当她在随意附和(她经常乱开腔),只隐隐觉得她此话有些奇怪。但现下,或许要重想。

总之那时,他们便这样一起待了三年,那是须清宁人生中最快乐的三年。

后来,他修复了灵脉,恢复了被毁容的脸。她盯着他的脸,露出怔愣的眨眼神色,那是须清宁难忘的想起来便一笑的场景。

后来,因为形势,因为机会前来,他不得不告诉周拂菱他的真实身份,选择回去仙门。

她也陪他回天霁门来了。

在仙门固然没有在凡域流浪那般快乐,也因为修行和门派事务时不时要和周拂菱分开,但因为周拂菱作为师妹在身边,须清宁依旧认为自己在灭门后便暗无天日的日子,始终多了抹亮色。

…虽然,二人总是因为性子不同冲突吵嘴,最多冲突时说过头了便一起冷静几天,但始终是把对方放心上的。他是这样以为的。

但现下,这些记忆,这些亮色,仿若被什么拉拽入了深渊之中,被寸寸撕裂。

都消失了。

须清宁心脏也传来撕裂之感。

他不知为什么。

须清宁缓缓睁开了双眼。

他醒了。

心脏像是被什么狠狠挤压过,再睁眼,眼前有重影,仿若他依旧沉在那破碎记忆的深潭。

他喘不过气,如溺水的人般挣扎了一番才坐起来,却全身酸痛,不由按住太阳穴。

……是梦么。

然而,昏过去之前的场景,再次出现在须清宁的脑海。他一阵恍惚。

他抬头,身体却蓦地僵住了。

……师兄?”

周拂菱正坐在他身侧的高足坐墩上,着一身青衫,秀美灵动,乌眸沉沉望他。

她素手探出,把着须清宁的脉。

须清宁”

他全身的血再次凝固。周拂菱的手指冰凉,恍若不是活人。

再望四方,疏帘半卷,画屏灯照,依旧是在龙潭仙府中。

须清宁抬眸,不错眼珠地盯着周拂菱。

周拂菱也没有动,不过对他浅笑一下。

“师兄怎么会昏倒呢?”

周拂菱似叹了口气,须清宁的脸庞却旋即传来冰冷,是周拂菱又唐突地用手指摩挲他的下颔,“拂菱追来,便见师兄昏迷。这让拂菱很担心。”

如果说,刚刚他还在恍惚。

现下,他目光冰冷如剑,唯有眸底的震颤,被他掩下。他抽出了手。

须清宁也狠狠扭开头,摆脱了她的手。

然而,接下来的场景却让眸光本染上一丝阴翳的周拂菱目瞪口呆。

须清宁垂眸,竟是落下两行清泪。

他墨发如瀑,气质本冰冷摄人,这番落泪,如易碎的冰玉。

周拂菱皱眉看他。

须清宁不知落泪了多久。半响,他在一片寂冷中抬眸,一切似恢复平静,但二人对视之际,早不如先前那般平和,不过是僵持的沉默。

周拂菱:

“师兄,你看上去情绪不佳,告诉我,你发生了什么,可以么?”

须清宁脸上的苍白被凌厉掩盖:

“不若你告诉我,你是怎么来的?”

他手指紧绷如铁。

周拂菱盯着须清宁,也暗暗抿唇。

须清宁墨发微乱,薄唇轻抿,脸色很是苍白,但目光和过去无异。

正是那会责备她乱跑、明明在关心却说不出几句好话的师兄。

周拂菱的目光锁在须清宁的脸上,徐徐道:“师兄走时,脸色十分难看,拂菱有些担心,便去问了师兄去了何方。拂菱这才知道云宁宗的大事一-宁听跃宗主竟死了。而来到龙潭后,拂菱查到师兄受仙上之命,要督查此案的查办,更是忧心。下手之人心狠手辣,也似功法强大到诡异。师兄昏迷,是和那人撞上被伤或发现什么了吗?”须清宁冷冷望着她,目光凛然。

周拂菱双目通红,蓦地揽住须清宁的胳膊。幽香传来,须清宁闭眼。

周拂菱声如莺语啁啾:“师兄,拂菱担心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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