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鸣朝》
“北尉大君凶逆无道,生祭黎民换取阳寿,此自取灭亡之道。”
腊八那日,谢澜安告诉胤奚,北尉武阶郡下芝麻镇将逢一场浩劫,谕令他救人为其一,激发北民民愤笼络有生力量为其二。
当时谢澜安却也说,不能保证这个消息万无一失,也可能无事发生,令他随机应变。文杏馆的灯火亮了通宵,谢澜安在安排碻磝会盟之余,与胤奚详细交代了行军方案。
“你带凤翚营沿长江直赴巴中,轻甲简备,至嘉陵江隐蔽队形分批渡水,潜入尉国边镇。若救人顺利,带着那些百姓无法再从水路返,便向东边陆路破关。”
“丰年和胤奚同时走,率竟陵军在北益州的白水关接应。”
女郎规划的路线极为清晰,显然不是仓促间的决定,而应是一早便经过深思熟虑。
谢澜安手底下掌握着数条谍报线,访察方向不同,人员也互不交叉,纵使是胤奚,也并非全都了如指掌。所以,他虽有片刻疑惑,何以女郎得到的消息如此准确,简直就像亲耳在洛阳宫里听到的一样?但凭着对她的完全信任,胤奚即刻带领两千营兵昼夜兼程,暗渡嘉陵。
正是一年中最酷寒的时节,冰冷刺骨的江水没有冻痹将士们的铁骨,也磨不钝他们的刀。迅捷的身影合着精钢的碰撞声,在驰仰的马蹄间穿梭,如同一只只玄鹰落入这片雪地琢食污臭的恶隼。
“玄人……他们是玄人!”
尉人骑兵拔去后背箭矢,从劲衣武士的刀上看出端倪。
骑兵仓促爬起间,眼底浮现一种极度的不可思议,声音戛冷地喝令:“聚拢队形,这不是……”
话音未落,一片霜风迎面扑来,原本属于他的坐骑,被袖衣猎猎的胤奚控着辔冲到眼前,在下一刻撞飞了尉兵。
踞在马背上的男子带着劈山定海的气质,他放目,对六神无主的芝麻镇民开口:“你们的皇帝残害子民,暴虐不仁,我奉大玄女君谢澜安之命而来,护大家性命周全!”
他的声音有种独特的韵律,如金玉锵鸣,响荡云天。
他身上镀着一层映雪莹耀的阳光。
镇民们听到“大玄女君”几个字,短暂地愣了愣神,仿佛还在梦中一般。
池得宝凭着悍蛮过人的勇力,也夺下一匹马来,却见乌泱泱的人群仍未反应过来,吓傻的吓傻,奔逃的则大多往自家屋舍跑,仿佛躲回家里便能避过这场劫难,男女老少乱成一锅粥。
她不禁气急,吼声如雷:“刚刚那个杀人的说的话你们都听到了,朝廷要杀人,你们留在这里,你们的皇帝老爷为了遮掩灭口,过后必不能活了!还往哪儿跑呢,想活命的
跟着我们指挥行事!”
戏小青和纪小辞分别带队疏通人群。戏副尉本就嘴皮子伶俐与尉兵拼杀的间隙还抓紧时间动员:“跑反啦快跟着那个冷脸苗条的提剑姑娘走!乡亲们别怕我们是来救命的我朝女君慈悲为怀不忍无辜者冤死。你们大多都是汉人我也是汉人汉人一家亲——”
中途他一个旋跃扬刀劈中一名甲骑的臂筋。不想那厮忍痛力非常兵器没有脱手反而砍向戏小青额颈。
若不是戏小青反应得快缩身躲过这一个托大就要交代在这儿了。
胤奚夹马从侧后贴上来一记补刀。
那名甲骑手臂带伤犹能在瞬间回转刀锋眼神阴鸷动作悍厉。
可惜他低估了胤奚刀法的精准鸾君刀正切中骑兵颈脉后者一个音节都没发出便掉落马下。
血溅胤奚肩头他心中莫名闪过一丝微妙的古怪。
错眼间他瞟见一个簇新红布裹着的襁褓落在广场石沿外嘶哑的婴啼断断续续传来周围皆是踏来踩去的脚步来不及多想别的胤奚断喝:“乙生!”
就近的乙生拨分镇民赶去将那婴儿救起左右张望找不到来接手的干脆拿绳子将襁褓牢系在自己胸前。
另一头戏小青连道“好险”脚下吱戛一声踩到泞雪地里一口被丢弃的锣。他低眼一扫立刻就地取材用刀尖挑到手里拿刀脊连续奋力击锣十万火急之下将那锣面都敲得凹陷他天生带笑的娃娃脸上也终于现出一抹沉冷放声道:“你们的县长为了保护你等已经就义他的尸体就在你们脚下被踩踏!还不清醒吗?到底是做刀下鬼还是世上人?!想活命的就跟我们走!”
“……是啊县长、县长大人是好官啊……”
“刚刚那些狗兵见人就砍什么献祭天神这样的朝廷不反还等什么?!”
百姓们如梦初醒。
这些镇民不是训练有素的兵他们只是些平头老百姓有的人连重一点的铁器都没摸过只想过一眼看得到头的安生日子。先前猝然惊变一蓬蓬的血飞溅在眼前软弱是人之常情待这几嗓子轮番喊完
绝望已过怒勇便生。
胤奚控缰的手冻得发红在马上道:“纪小辞开路。”
他转头吐出一口寒气:“池得宝发刀。”
池得宝是胤奚临行前从谢澜安手里借调来的营兵渡河下水无法携带重器唯有这个天生巨力的女郎身上层层叠叠系上一百多口备用刀剑依旧行走无碍。
这会儿她身上的“铁刺”都派上了用场。池得宝将刀具
分发给青壮,指挥男人保护女人,壮丁携老负幼。纪小辞当前开路,伍兵围拢动作缓慢的妇孺先行。
这也是谢澜安让胤奚将全营都带上的原因。
单是北尉的守军,一千凤翚军足够应付,然而要保护一镇的百姓有序撤走,就只能冒些暴露的风险悉数出动。
好在,他们进城前已经算好地利。出城十里有条白水河,过河后再向南一舍,便是两国边界,谢丰年就在关隘口接应。
出了镇口,视野豁然,皑皑一片白里,纪小辞率众横渡冰冻牢固的河弯,戏小青带队阻击剩余的几百号尉兵。
前队已半渡,胤奚眉心忽然轻凛。
他胯下马的马蹄铁上传来一阵轻微的震动,继而,冰面上的雪粒子也开始簌簌地跳动起来。
“别再往前,”胤奚心里一沉,“后退!”
已经晚了。
一排排森黑箭矢随着他遽然的话音,从对岸如簇密的飞蝗激射而来。
凤翚营手无楯械,纪小辞和池得宝失色之下举刃格挡,让身后托家带口的百姓立刻退回岸上。
马蹄声烈,胤奚策马冲到最前方,承接最集中的一拨箭攻,给镇民后撤争取更多时间。
断箭磕飞之音不绝,鸾君刀几乎出了残影,胤奚的心不断下沉。他在此刻终于想通了,为何方才与那些甲骑交手会有种怪异感觉。
——那等战力水平的队伍对屠取孱弱百姓来说,太大材小用了,骑兵冲杀以一当百,杀一万人,一百个骑兵都绰绰有余。只不过他们在胤奚的刀下强一分弱一分,区别都不大,这才让以救人为先的胤奚忽略了过去。
一场早有预谋的埋伏!
呜沉的号角在对岸吹响。
一杆杆旌旗竖立而起,蔽空遮日,一声声战鼓如同敲击在心脏上,震耳欲聋。这样浩荡的阵势,落在这个巴掌大的小镇子上,就好比一声惊雷炸响在蚊子耳边。
乱箭之中,当空一枚抛出弧线的黑影以可怖的速度向下坠落。胤奚眸子骤缩,夹马往左前方散开十几名营兵。
下一刻,他们之前所站的地方被一颗巨大圆石砸中,石破冰面,漫漶的河水剧烈翻涌汩出。
紧接着,喀嚓一声巨响,整条白水河的结冰以此为中心寸寸龟裂。
竟然动用了攻城用的投石机!
“全军分散!”
“斥候探路!”
“一队、左锋保护百姓后撤回陂壁!”
耳鸣一瞬的胤奚急速发令。
他脸色难看地抵住刀锷,这个边陲小镇上不该出现如此规模的军队,难道……他们早已泄露了形踪,敌人就等着在这里瓮中捉鳖?
照此情形,谢丰年那里,很可能也与敌军正面遭遇了。按
他的所估,对面伏军至少万人,己方两千人,疲兵,无马,以轻骑步兵对铁骑,想要继续向南突围十分困难。
纵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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