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莫停镇便热闹起来了。

街市上满是车马和摊贩，当然，比车马更多的是人。今日法会早已由教中人散布出去，昭告了周边村镇。于是商贩也多了起来，买食物和小玩意的很多，卖香烛贡品之类的更比比皆是，都想趁机沾沾三莫教法会的仙气。

三莫教内，此时人却教往日来说，少了许多。教中只留了一些日常引客的教徒，其余则皆来了镇中最繁华之处，甚至大费周章地搬来了那尊盖着红绸的三莫神“真身”。

今日赐福法会定于午时开启，然而不到辰时，大批奉三莫教的民众已排着长队来跪拜了。教徒于神像前摆了长桌和蒲团，一群人向着三莫神叩头献礼。

这正是捐香火钱及叩拜的时候。铜板，银钱，金锭……在此时都成了买卖福气的方式。教徒们摆了长桌，用来放香火钱，几人同时将来叩拜之人的名姓登记在册。

林云清方才去看了鹄族人和小奴，最后确认了一番众人状态。见众人皆已准备好了，她穿过如海的信徒，向魏策所在的贺云楼走去。

“什么？”魏策沉声皱眉，锐利的目光投向对面的人。

那人自知失职，低着头，硬着头皮回道：“教主放宽心，听说云倾仙使已经带了大夫去看过二老，大抵是不想您分心，所以才……”越往下说，声音越小。

魏策捏着眉心，沉沉叹了口气，此时再怒已是无用，眼下法会在即，他还不能离开此处，只能待结束后便去看一眼。

这样想着，魏策皱眉挥挥手，不欲再多说什么，那人忙低头告罪退了下去。

魏策以手撑着额角，心中却有些疑虑。孙叔方婶既有疾，云倾又为何不告诉他？他想不到原因，只莫名觉得有些不安。

“教主大人。”林云清的声音自门外传来，魏策抬眸看向门口。下一刻，刚刚被关上的门，便又被推开了。

林云清迈步而入，抬眼望过去，心间不由得一颤。魏策的这幅装扮，她倒是许久未见过了，一时间好似又见到了那个上一世死在火中邪教教主。

魏策望向她，眼神中带着隐隐的疑虑，并未开口。

他五官本就凌厉俊美，今日又穿着这身金红法衣，便更衬得他华丽威严，身上各处坠了金铃，编起细细发辫垂在肩头，抬眸望过来的那一刻，竟有凌凌如月，高不可攀之感。

林云清自觉对魏策这张脸没什么抵抗能力，她怔然片刻，随即轻笑道：“教主大人，是紧张吗？”

魏策看着林云清出现在眼前，不知为何，心里的不安渐渐散去。是了，她定有自己的考量，方没有将他们生病的事告诉自己，不该疑她的，还是待法会结束后再问吧。

魏策顿了顿，轻声道：“见到你，好多了。”说着，他望向林云清的眼神中不自觉带上几分笑意。

这句话倒让林云清挑了挑眉，刚刚是句玩笑之语，却没想到他竟应了。他也会紧张？该紧张的是自己才对吧……

今日安排的事项很多，好在她心中演练了多便，应当不会有什么岔子。林云清挥去脑中思绪，望向魏策。

若她猜的不错，今日孙家小院便会有变故发生了。趁乱行事，往往有奇效。

这道理不仅她知道，更是那些有心之人的共识。

“外面准备如何了？”魏策看向林云清，站起身，来到她身侧。随着他的动作，带来一阵细小清脆的铃响。林云清看着面前的魏策，他也正柔和地望向自己。

林云清移开目光，扭头看向窗外：“你听，要开始了。”魏策随着她的动作望去。

外面清了场地，随着一阵鼓乐声响起，鹄族人脸上涂了油彩，为三莫神献跳神舞。这舞步是魏策亲自改过的，跳起来英武有力，民众们围在外围，发出吸气声。

无论是衣袍亦或者脸上的油彩和舞步，在香火缭绕中，鼓乐奏响下，显出几分神圣来。三莫教教徒们穿着红色法衣，站在人群处，挡住那些癫狂的信徒和看热闹的孩童。

香火钱收缴地差不多了，教徒刚刚送来了账簿。魏策翻了翻，递给林云清，示意她看向用朱砂勾画出的十个名字。

林云清抬手接过账簿，眼神中闪过片刻的嘲弄，显然，这朱砂勾画出的名字，便是选出的十条“大鱼”。

三莫教法会，自然是为了招揽信徒，更是为了掠些钱财。出手阔绰，衣着富贵的人自然是先被盯上的。

林云清翻了片刻，抬眸看向魏策，点了点头。

很好，人选既出，那她可以安排下一步了。林云清拿着账簿，转身走下了贺云楼。

“赐福——”唱仪的教徒高声喊道，信徒们乌压压跪倒一片，手举过头顶，口中喃喃，祈求富贵亦或者平安。鹄族人哪见过这阵仗，只能硬着头皮跳着，仿佛自己真的成了请神降福的人。

鼓乐声骤然变了，鹄族人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这是他们约定的暗号。他们循着按照指令依次退了下去，随即，将两人一抬的红漆小轿抗上了肩头。

小奴们，或者该说是仙童们，仪态端方，沉静地跟随在他们身边。经过一些时日的仪态锤炼，倒像是有了几分仙气一般，此时梳着双髻，垂眸而立，手中捧着一个茶碗。

刚刚跪拜的信徒已起身，不停张望着他们，眼中带着好奇和憧憬，似乎隐隐猜到了什么。

林云清缓步来到他们身旁，掏出黄符夹在指间，黄符于手中自燃了起来，点点灰烬依次落于茶碗清水中。

“三莫赐福，选有福之人，饮下神水，富贵延年——”林云清朗声道。信徒们听得此话，眼神都亮了，挤作一团，期盼地看向他们。

林云清被人轻轻碰了碰肩膀，她扭过头，发现是巧玉，正捧着一碗清水，递过来。巧玉应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神情此时看起来有点不自在。

符纸水要给贵人，她也要替众人先饮，以示无害。林云清没多说什么，直接伸手接过来。化了符纸，饮下碗中符水。

“起——”

林云清抬手，三莫教教徒来到众人身侧，带着抬轿的鹄族人和端着神水的小奴，很便于人群中寻到了那十个人。

被选中的人无不欣喜，虔诚地叩拜三莫神，随即被恭请上红漆小轿，在仙童服侍下饮下神水，开启了绕城祝福。这一番举动下来，不论三莫神后续灵不灵，他们都会觉得与有荣焉。

林云清收起水碗，目送他们被信徒簇拥着走远。

小镇不算大，鹄族人一把力气，手脚皆长，于是不消半个时辰，队伍又回到了此处。那十名信徒被抬到了三莫神神像前，彼此都端坐着，神情中却隐隐带上了倨傲和自得。

林云清眯起眼，看了看日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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