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的刹车片彻底烧了，原本装着摩擦材质的地方，现在几乎就剩了个铁质的底板。

要不是珠玉那里还有个受力点，在当时纯粹依靠车子本身的话，或许是停不下来的。

而现在虽然是进来桃源了，但这个地方明眼看着就跟个普通景点似的，除了手机没信号，卫星地图显示不出来现在在哪里之外，给人一种完全没有异常的错觉。

生活在这种地方，确实该叫做是桃源，知足也就罢了，整这么多幺蛾子是要干什么呢？

珠玉扯着嗓子嚎了两句，减弱的回声伴着微风拂过湖面，掀起一片片的波澜，便没再有别的什么反应了。

那就只能等着了，干等也是等，所以姜玠不如去换刹车片。

后备箱里有千斤顶、螺丝刀扳手等工具，已经被他拖了出来，熟练地拆卸，然后安装。

珠玉不太懂，帮不上忙，也不想在旁边纯看。

这块区域太大，介于大部分都是未知，又确定那三千秃瓢大概就在这里，她还相不了天，于是干脆就在手臂上缠着列缺，去周边巡逻去了。

不对，已经不到三千了，应该说是两千九百九十八吧。

珠玉捡了块石头，边走边在手里抛着玩，这么广阔的水面，不拿来玩打水漂可惜了。

但她也只是手痒，想想而已，并不是真的准备往里扔个看看，万一水面惊扰，蹿出来什么东西怎么办？

四周如同莲花一样上部微微合拢的石壁看上去没有丝毫缝隙，地面上没有长草，只有大小不一的灰白色小石子。

珠玉又捡起了一块。

哪里来的呢？

她抬头看向石壁上方，也就是这时，有一粒小石头从高处缝隙里脱落，顺着滚下来，最后停在了她的面前十几步开外的地方。

风化了？还是说热胀冷缩，这样的石块会时不时被挤出来？

珠玉用脚踢了踢地上的石堆，又看了看依旧平静的湖面，和原地蹲在车旁的姜玠。

她的脑中好像突然闪过了什么刚才被忽视掉了的东西。

外面的裂缝，在看到的第一眼时，会有那种奇怪的感觉，就像知道它是被什么劈开的一样。

天桑及前面数代的相天师，为什么会知道彩石和桃源的关系？既然知道列缺能够彻底杀死它们，为什么没人动手，就这么放任它们为非作歹？

明明承载玄女命的，不止她天珠玉一个啊。

前面被选中的相天师，明明肩负重担，但就真的就完全没有作为吗？

珠玉不信。

除非……

除非？

她突然间打了个冷颤。

除非，每一次尝试都失败了。

又有风起，吹着她的碎发蹭过裸露的皮肤，激出了一片片的鸡皮疙瘩。

珠玉咬紧牙关，将列缺缠于双掌，单膝跪地，一捧捧地往旁边拨着石子。

***

姜玠调低高度，让车重新落地，随手擦干净了身上蹭到的机油，见远处的珠玉正弯着腰不知道在地上挖些什么，他看了看车里，又卷起袖子去扯篷布和其余的配件。

其实在车里睡也不是不行，从安全角度考虑，车子最起码还有一层金属外壳呢，比这层防水的布好不少了。但空间实在小，别说他了，珠玉在座椅上手脚都伸展不开。

他眼睛好使，不用走过去也能考查出来，脚下的这块地方属于是在周围中最平坦的了，便把这里稍尖锐的碎石都捡走丢去一旁，铺上了地垫，然后开始组装帐杆。

好像是玻璃纤维的材质，每节之间除却卡扣外，还有弹绳连接。

主杆一旦撑起，帐篷就有大概的形状了，他一个人完全应付得过来，待都组装完毕，斜着把地钉敲到地底，便完成了。

一个好了，下一个就更有经验，姜玠飞快地装好了两人过夜的帐篷，见头顶那圆圈一样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又看了眼时间。

桃源这里的世界，好像和外面并没有什么差别，说到底可能只是类似隔离的无形罩子的存在与否吧。

他手里还剩最后一个钉，起初往下敲时，和前面几个一样顺利，最后一锤砸下去，钉头那里传来了什么轻微碎裂的声响。

那动静清脆，但不明显，若不是他的耳朵好用，或许就听不见了。

正在姜玠犹豫要不要挖开来看的时候，珠玉的脚步声从前方慢慢走近。

抬头时，就见她整个人失魂落魄，仿佛变成了个没有灵魂的陶俑人似的，她的话说出口时也轻飘飘的，好像刚经历了什么大事般，带着种精疲力尽的虚脱。

她说，“姜玠，如果我们死了，我们就会变成它们。”

姜玠的心跳猛然间快了起来，他看见珠玉的脸色前所未有的苍白，她的手上提着一截断掉的白骨，另一只手虚虚握着，看不出拿得是什么东西，列缺已经不见了。

不对劲，她的神色不对劲。

姜玠不敢做什么太大的动作，怕引起她的过激反应，慢慢站起身来看向她，试探着去拉她的胳膊：“阿玉，怎么了，这骨头从哪里来的？”

不拉还好，她另一只手里拿的太多，被这么一扯，就有一只被包裹在类似于玻璃质地壳子中的眼珠掉了下来。

甚至还带着被扯落时一并带出来的神经，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一如地钉楔入地底时发出的动静一样。

姜玠朝刚才站着的地方上瞥了一眼，再回头时珠玉已经把骨头和手里的东西全丢了下去。

有断掉的手指，牙齿，还有些看不出是什么部位的组织，这些东西的外头，连那根骨头上面也是，全部都裹着那种晶状物。

珠玉扯了扯嘴角，艰难露出一个笑来：“这是人，姜玠。全是人啊，我们的脚底下，这些石子的下面，埋着的全是人的残肢啊。是我的祖先，是天家人，他们全死在这里了，全死了，死了。”

她的声音说到最后越来越轻，到最后几乎变成了气音。

姜玠在渐暗的光中注视着她，并没有说什么多余的话。

珠玉抬起眼睛来，“姜玠，他们的尸骨为我铺成了这一条路，所以此次绝对不能失败。”

***

虽然说绝不能失败，也有两人能顺利脱身的预设，但偏差到底在哪里？难道破掉彩石，能对结果有这么深的影响吗？

还是说，玄女的列缺，与其他的列缺到底还是不一样？

珠玉想不明白，但她看见了。

就在刚才从深埋着的地方挖出的第一颗眼珠开始，那些她几番费尽心思想要看到的画面，终于清晰地显露。

一切，都能连起来了。

盘古开天后，这些邪祟虽然被诛杀，但死后化做的东西，竟比本体还要难缠。

初代人面蛇神的玄女倒是有能将其毁至神魂俱灭的能力——她那时还未曾将列缺献与皇帝——但事情从这里开始变得棘手起来了。

彼时，女娲抟土造人，世间正是一片欣欣向荣之景。

却给它们提供了便利。

因极善隐蔽，又有蛊惑心智之力，佐以随意折磨某一处器官，常能蛊惑不少民众为其卖命，更有甚者，会将人拖至地底，用残忍之法折磨致死，后以密法将他们同化成了同族。

玄女使了各种手段，终将它们全搜集在了一处，可是她无法下手。

那里面有人啊，有原本活生生的人，她怎么能将他们也一并彻底地毁了呢？

但并非无两全之法，只是机缘并不在当下。

玄女可相天，于是得知后有后土化六道，便有六道轮回，如此邪物不可入道，但人魂却可，亦得知神族终将陨落，她的命格，会降落在每一任适合的相天师身上。

可最后能破此局的，只有一人。

所以她费劲神力将它们困于此处，借女娲补天之际，请她另外补了两处。

两处桃源。

一为此处，常人不可进，仅得列缺相天师方可，专为囚邪祟而造的“桃源”；二为落星，神悲悯世人，亦悲悯世人魂魄，又将列缺交与黄帝，待其身陨后星落于世，众神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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