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陵青箫声》
宫殿连廊间,珠翠轻响,元玉容快步走向萧徽所在的宣华殿。她刚刚听说萧徽正大肆检搜宣华殿,一是宫中烦闷难来新鲜事,去凑个热闹;二是她也有听说风言风语称这安南县主与容成青之间的关系不同寻常,元玉容这才来探探虚实。
她对容成青的心思昭然若揭,她心里明白容成青对这一切也不是丝毫没有察觉,只是还同她保持着表面上的往来、不愿戳破罢了。
戳破不戳破的她倒不在乎,反正人生长着呢,但是这个前提也得是基于容成青尚未成婚的前提之下,现如今半路杀出个程咬金,状况就有点不对了。
元玉容是魏国公主,但仅仅有公主的名号而已。
生母是身份微贱的宫女,所以自幼多年来、魏国皇宫中,元玉容都是无人在意的一粒尘。
唯独吃了败仗,梁国老皇帝要年轻的公主和亲时,才有人想起她也是个公主。
她穿着嫁衣离开魏国边境的最后一天,万里无云,就算想乘着云回到母亲身边看一看,连云都找不到。
她到宁陵,住进不一样的皇宫,发现宁陵与莒城一点都不一样。宁陵有温软的南风虽然这温软不属于她。
那老皇帝和继后都是很讨厌的人,但是他们也给了她尊贵体面,这样的生活可能就比在魏国当一个透明公主好很多了。
只是她好像就要葬送在另一座皇宫了,与老死家乡没有任何分别。
她屏退侍女,久久站在自己宫殿后面的那口井前,那座深井幽暗得像是她迄今为止的人生。
有个声音对她说,跳下去吧,结束一切。
为什么没跳呢?
因为有个皇子的蹴鞠掉在离她不远的地方,那人远远追着蹴鞠,喊着这个庶母不要让球掉到井里。
她连忙回神将蹴鞠扔回去,换来他的感谢与粲然一笑。
她看见他腰间还别了柄轻巧的软剑,发觉这就是不常在宁陵的三皇子,年轻的小将军。
后来老皇帝死时,她听闻二皇子攻入太初宫杀了太子,意图自立。她忽而想起那个佩着剑的青年。
那个人现在在哪里,他会有怎样的结局?
然后——容成青又带兵包围太初宫杀了二皇子。
她拆开母国的无数封书信,只回了一封——“吾欲效仿前朝武氏。”
此刻元玉容提着石榴裙摆走在蜿蜒的连廊间,一旁的荷花池还未到开放的季节,显得有些落寞。
她对郑南仙这人还算是比较了解,也没什么过多的看法,原以为自己最大的竞争对手会是这位郑小姐,谁知道是个初来宁陵的县主,说不好听了不过是个乡野丫头,有什么资格在皇上眼前晃?
萧徽这厢虽然搜到了东西,但审人还需要时间,事情一下停滞在此处,见元玉容主动要来见她,还颇有些惊讶。
印象中她可见都没见过这在宫中深居简出的前朝贵妃,来宫中这些时日,太后都见了好几遭了,这远离权利核心的太贵妃来上赶着见自己,又是抱着什么目的?
总之,还得先应付一下再说。
元玉容一进宣华殿,就不动声色地环顾起来,为着屋中的摆设来试图判断出萧徽在容成青心里的地位。
头上鎏金穿花如意步摇发出了叮铛的响声,看来看去也没什么心思独到之处。她稍放下心来,顺着萧徽的示意坐在椅子上老老实实地开始喝茶。
萧徽看着她戴的满头珠翠和身上穿的锦罗绸缎,都不是寻常物件,一眼便知的富贵袭人,便知道这位太妃娘娘平日里性子恐怕也是不拿平常人看在眼里的,只是又为什么来找上自己呢?
礼数还是要有,萧徽主动给她沏了茶,等她自己开口。
“早就听闻宫中来了安南县主,前些日子我宫中事务繁杂,没能及时前来好好看看你,心中还不是滋味;这不,一得了空我便来了,看看是哪家的美人有何等身姿才能住进太初宫,博得皇上的欢心。”元玉容是笑着的,朱唇轻绽,话中却隐隐带刺,也是为了试探外界传言是真是假,萧徽和皇上到底是什么关系。
这和萧徽想象的一样,眼前的元玉容果然不是什么善茬,于是四两拨千斤道:“按照辈分,改是着提前去拜见娘娘才是,可如若照宫中礼数,我不过一介县主,怎能同后宫的太妃娘娘扯上关系,旁人见了还要说我攀附娘娘,这对娘娘也不好。”
元玉容正要接话,萧徽抿了口茶又说:“我刚来宫中,对许多规矩还不甚熟悉,还是太后刚派人来我殿里教了我一些,要是有哪里说的、做的不对,还请娘娘别同我计较才是。”
毕竟她对于宁陵的势力知之甚少,容成青又没有同她说过元玉容这号人物,她对于这位太妃还是戒备些比较好,也不知道她向着的是哪一派,千万不要露馅才是。
谁知元玉容听了这话只是轻轻点头,倒映在茶杯当中的美艳面庞甚至有些落寞,眼神低垂,萧徽看到她擦在唇上的胭脂颜色很明艳,她该是一个心气很高的人,此刻却带着低沉的语气。
“算算时间过得真快,我在太初宫里已经待了四年了。我初来乍到的那段时日里,也时常搞不清楚许多事,好不容易能应付眼前的一切之后,先帝就驾崩了;那段日子,很有些难熬。”元玉容说着,神色更加落寞。
萧徽没想到自己随口说的几句打机锋的话竟然勾起来了元玉容的伤心事,想来她一个前朝的贵妃、战败和亲的公主,在宫中也是不得不处处小心,对当今的皇帝不能得罪,对太后更是要谨小慎微;现在的日子恐怕过得也不顺心,萧徽不禁有些同情她,想要安慰她,又不知从何说起。
一滴眼泪突然顺着元玉容的脸颊滑落下去,如同滴落在莹润的羊脂玉上,“原本我很早便想死的,甚至都做好了准备,但是很偶然地、遇见了皇上——那时候还是个小将军,他只说谢我,但是我看得出他的眼神,和我不一样的是,他完全没有死志,看上去能击败一切命运的挑战——至少表现出来的是这样的。”
萧徽看着她含水的眼眸,听她曾经受过皇上的激励,第一反应是松了口气,这也就代表着元玉容她不是郑氏那边的人。
下一个反应就是,她素未谋面的容成青的少年时代,原来是如此模样。
“所以你才要更好地生活下去嘛,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萧徽收回思绪抬眼去看她,斟酌着开口。
没想到元玉容这眼泪来得快去得也快,不一会眼眶就干涸下来,如常地笑了笑,道:“所以我现在不是活得好好的嘛,活着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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