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穷碧落》
素问又病了,明明距离上次生病没有多久,应当有一定的抵抗之力,没想到病来如山倒,她仿佛被架在了火炉上,烧得昏天暗地,模模糊糊之间,神魂似乎飞出了九重天,来到一个暗无天日的大漠,满目贫瘠,只有点点鬼火照亮前路,似乎连星辰也放弃了这里。
口渴得要命,可是脚步沉重无比,素问艰难挪向前,幽冥鬼火却始终悬在前方,怎么也靠近不了。
素问累得瘫倒在地,感觉自己成了烈日下曝晒的鱼,濒死了。
“不是说让你做凡人,来这里做什么?”
素问侧脸枕在沙粒上,迷蒙着眼睛看不到来人,那音色低沉暗哑,也不是熟悉的声音,可是行动受内心驱动,素问还未想明白,已然脱口而出:“明月奴。”
来人不作声了。
“这里……是妖界么?”素问艰难发问。
依旧一片沉默,就在素问以为人已经走了的时候,忽然从身后传来一声短促的笑。下一刻,仿佛有凉水兜面泼来,素问脑中忽然清明起来,她睁开了眼。
“你醒了。”元度卿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抬头看向床头,“水。”
“来了来了!”爰爰捧着水杯,在床边刹住了脚步,探头与素问对视上,庆幸道,“太好了!阿姐真的醒了!”
素问目光扫了一圈,发现自己安安稳稳地在家中,看来方才的一切都是梦,只是太过真实,甚至让她身上还有灼烧之后残留的痛感。
元度卿适时开口:“你昏迷两天两夜了,先前一直高烧,现在身上是不是痛?”
素问微微一点头,在爰爰的帮忙下坐起,靠在了枕头上,先抿了几口水,才能发出声音:“是你们在照顾我?”
爰爰道:“原本我想的,但是我不懂医术,方医师便将我打发到了一边,他一直守着你,等到今早阿姐退了烧才去元大叔家休息了。”
元度卿没好气道:“你猜他为何不就近找个厢房歇下?因为我家暖和!你是怎么回事?真当自己是铁打的身子?不置炭火不制棉衣,这样还不生病那都是没天理!”
素问受他好意,诚恳反思:“是我考虑不周,以后会注意。”
元度卿一噎,一筐埋怨训导的话倒说不出了,待素问低头将一杯水都喝了,才道:“方才听你喊明月奴,是梦见他了?说起来,明月奴的故乡在哪里?上回只听你匆匆提到他回去了,可还会回来?”
“不回来了。”素问看向外间,问,“这两天还有别人来么?”
爰爰有意不让元度卿继续提明月奴,抢着回答:“有!石水玉来过!”
素问放下了水杯,抬眼看向爰爰。
“她说今晚还会来。”爰爰歪头,“阿姐有话要和她说罢?”
“嗯。”素问看爰爰的模样便知道她是偷听了自己与李重琲的对话,叮嘱道,“莫要传出去。”
爰爰缩了缩脖子:“我不是故意的。”
元度卿奇怪地来回看:“你们在打什么哑谜?”
素问却掀了被子要下地:“我去看看灵枢。”
“别!”
“不行!”
“不可!”
元度卿和爰爰一个按住素问,一个拦在床边,一同回头看向第三个阻止的人。素问在他们俩留出的缝隙中与门口的人对上视线,不由道:“你不是在休息么?”
“我猜病者大约不听医嘱,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来瞧瞧。”方灵枢来到床边,嘴角噙着笑,“幸好来了。”
素问目光停留在方灵枢眼下的乌青上,顿了片刻,伸出了右手。
方灵枢一笑,坐到床沿上,伸出了自己的右手,由着素问拉去搭脉。
爰爰让到一边,看到两人一言不发却默契十足,瞪圆了眼睛。元度卿拿走床头的水杯,一回头发现爰爰还傻站着,便拉着她往外去,临到门边又忍不住驻足看回去,一时脸色很是复杂,但他终归没有出声,而是带着爰爰默默躲了出去。
素问诊了片刻,倦意卷土重来,她往后靠了靠,松了手,道:“尚可,不过以后可不能这样连轴转了。”
“你也太过谦虚,明明在你的仙丹治疗下,我已经好了很多。”方灵枢反过来开始为素问诊脉,脸上笑意渐淡,“倒是你,为何从应州回来后状况便越来越差?莫非这些药需要耗费你的精气?”
素问无奈:“你也是个医者,怎么自己说起了胡话?我不过是失去了修为,你若将我当作一个普通人,还会觉得我受风寒奇怪么?”
方灵枢想了想,道:“普通人若不好好御寒,确实也会生病,可是你以前……”
“若需要消耗我的精气,那就不是治病良药了。”素问道,“我不会用那样的药方为你治病。”
方灵枢心里没来由地一震,总算相信了素问的话:“那就好。”
素问收回手,由着方灵枢将被子拉到下巴处,将她整个人都裹住,嘴角不禁扬起,然而想起自己想找方灵枢说的话,眼眸难免又变得深沉。
方灵枢确认素问不会受冻,正在思索是否应该再去灌一只汤婆子来,一抬眼,发现素问面带犹疑地盯着自己,心念微动,道:“你方才要去找我,是有什么话急着要与我说么?”
素问点头。
方灵枢温声笑道:“快说来听听。”
素问微张口,怔然地看着方灵枢,忽然间不忍让这样的笑容消失在方灵枢脸上。
方灵枢心有所感:“你在担心,此事莫非与应州的经历有关?”
素问无奈:“你真的是凡人么?为何好像有读心术呢?”
方灵枢仍旧笑着,却不自觉别开了目光,道:“你且说便是,此事已经发生,谈论与否都改变不了事实。”
素问酝酿片刻,鼓起勇气问:“你想报仇么?”
“冲谁报仇?”方灵枢轻生问,“契丹么?”
话一出口,方灵枢自嘲一笑,摇了摇头:“且不说我根本不知道哪些人是凶手,即便我知道了名单,又该如何去契丹军营中找到他们呢?也许没等我找到,我已经死了,亦或者他们自己先战死了。屠灭一城不是普通兵士所能做下的决定,我是不是应当去找下命令的人?”
“如果这件事本可以不发生呢?”素问道,“促进屠城的那个人会不会才是罪魁祸首?”
“若是一切都可以归到一人身上就好了,那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他,可惜事实却并非如此,你说那个促进屠城的人,他一开始便想要杀死这么多人么?他是冲着我的家人而来么?”方灵枢看向素问,“或者换个说法,如果始作俑者将我的家人安然送出城外,金城仍旧被屠灭,那我该视他为仇人么?还是说冤有头债有主,只让苦主自去寻仇?可若是一家全死了呢?是他们罪有应得么?”
素问呆住,过了好半晌,喃喃道:“你……都知道了?”
“我并不知道金城惨案背后到底是什么阴谋,但我明白若是将仇恨集在一人之身,不过是给自己一个安慰。”方灵枢叹息道:“这几十年来,在中原又何尝未发生过屠城的事呢?而在战争之外,无辜惨死的人并不少,你也见过的,那些在天灾人祸中家破人亡的普通人数不胜数。我生在这样的世道,鲜少见到人们安居乐业的时候,痛苦似乎永无止境,哪怕迎来短暂的几年和平,很快就会再起战乱,史书记载最近的盛世已经是近两百年前,我实在是难以想象那该是怎样一幅情景,俗语说‘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乱了这么久,总该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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