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萧怀远是怎样为民请命的，萧衡到底休息了多久，周灵一概不知，她病倒了两周，自那次吹冷风后。

安安静静地想点什么，反而是她喜欢的状态，如果不是她烧的迷迷蒙蒙，别人伸出几个手指头都数不清楚的话。期间几个人来过，也分不清谁是谁，只有红杏特殊，她会趴到周灵床上哭。一开始哭的那么伤心，好像全世界都离开了她一样，后来即使安静了许多，那种难过的氛围也还一直在。只有她一个人在身边的时候，周灵也会试着回应她，碰碰她的手心。

小柳儿也来过，她更伤心，离得不远不近，整个人犹如即将涨潮的灰扑扑的湖水。周灵几乎是抱住她，说不要难过，然而小柳儿听不见似的，只是在那里，只是在伤心，抱不住，说不听。周灵试着擦掉她的眼泪，摸摸她的脸，一抬手，却看不清她的样子了，用尽力气瞪大眼睛，发现她没有脸，只是一团虚影，而她半身陷入水中，分不清是天还是地的中央。

*

明州接连的阴雨，难得放晴的时候，他们终于动身准备回京城。

秦升传回消息，皇帝已醒，得知此事，全权交由萧怀远处理，事后等他们动身回京，便重新指派新的知州上任。

回去不乘船，坐马车更快些。百姓们舍不得，尤其是萧怀远。萧怀远也不知道怎么办了，毕竟是头一回。这件事情上萧衡的经验比他多些，然而他只意味深长地笑了下，叫他不要辜负百姓们的心意，却没说该做些什么。

他此刻面对乌泱乌泱的人群，那些人将他围成一个圈，不说话，也没动作，只是一双双眼睛热切地看着他，有些个甚至忍不住流下泪来。

红杏悻悻放下车帘：“好多人。”

马车内四四方方，她与周灵共坐一处，萧衡在侧方。

“我们去哪里？”她问。

“你不是去找黄玉良？”周灵故意试探道。果不其然看到红杏又是震惊又是难过的表情，不等她开口便捧着她的脸：“不是，你是跟着我的，对吗？”

红杏倏而转晴，眉眼弯弯，用力点头道：“嗯！嗯！”

恰逢此时萧怀远掀了帘子上车来，带着一大片的阳光，他的脸上也是阳光照透之后的红晕，眉间一点鲜亮，又给他加了几分神采。

“出发。”他对着前面吩咐。马车不疾不徐动起来，起初外头还有些嘈杂，不过一会渐渐平息。听着外面的交谈声和兵器碰撞的闷响，周灵推测应当是出了明州。

只是。

“走了，还这么不舍得？”萧衡问。

萧怀远抿着嘴唇不说话，先是缓慢点了点头，点着点着越来越低，几乎是要垂到胸口，留下一对发红的耳尖，最后低低叫了声：“哥。”

萧衡嗯了声，忽而正色：“大约再有两日到京城。”

“你当时说，你是以南下找我的名义出宫，萧义景有没有怀疑什么？”

萧怀远回想了下：“好像没有，也许是当时太久没有你的消息，他才会选择相信我。”

萧衡皱眉：“我总觉得不像那么简单。”

萧怀远：“父王已经醒来，我们先去见他，他早已知道你被诬陷，定会还你一个清白。”

萧衡沉默了会：“什么时候，在你来郢城之后吗？”

萧怀远：“之前。”

“但是你之前说，是木二木三告诉你的。”

萧怀远脸色变了下，脸上耳朵上的红色全然褪去。

“是父王，还是秦升秦落？”

“...秦升秦落。”

萧衡了然：“当时我接到父王的密信，只说要我即刻回京。所以我至今不知，谣言到底是怎样传的。”

“我知道你没有错，只是我怕回去之后同样凶险。”

萧怀远答非所问：“哥，当时为什么派出的是长胜军？”

萧衡：“人手不够。”

“你是自己要去的吗？”

萧衡正色：“为什么问这个？”

萧怀远：“就是问问。”

萧衡：“你不妨说说萧义景是怎么冤枉我的？”

萧怀远：“木牌，你做的木牌。他说长胜军除你之外无一活口。”

他自说完的那一瞬间怔住，随即反应过来：“不对，秦升秦落还活着！”

萧衡点头：“带血的木牌，就断定了是长胜军？”

“不是！”他急切道：“林将军，是他！我们在座之人都没见过长胜军令，但是他说是，我们也就没有怀疑。现在想来，他为什么那么斩钉截铁？”

“你怀疑林将军吗？”萧衡问。

萧怀远不说了，方才那股因为激动而有些飞扬的五官登时被强力扯回，整个人有些窘迫。

“是了。”萧衡道。

萧怀远闷闷地靠着马车壁。

萧衡道：“林将军与萧义景一唱一和，不明真相之人，就连你都被带了进去，这就是他的目的。不过。”

“不过什么？”

萧衡有些自嘲：“他说的不无道理。剩下的人，也的确都了无音讯。”

周灵的心似乎都被扯了下，只感觉面前的萧衡周身泛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哀伤。

“这也是秦升秦落说的？”萧怀远声音沙哑。

不用问也知道了。

有人轻轻握着她的手，试探性地按了按她的手心，周灵轻轻对红杏摇了摇头。

萧怀远道：“我第一次找萧义景，是在去郢城前。勤政殿外那些人很可疑；你逃走了，又有另外一批人暗中追杀。我怀疑，这两批，都是他的人。我从秦升秦落那里知道你可能在郢城的消息，想假意卖给他博取他的信任，但是，他一点都不信任我。就是在那里，我见到了木二木三。”

“我收买了木二木三，一边要他们盯着萧义景的动向，一边帮他做些事情，秦升秦落大概是那个时候以为我和他时一道的，也不相信我。”

“码头之后，我是彻底知道他们两个不靠谱了，遇上过年，宫里到处都忙，不过倒是给了我跑出去的机会，我在各个地方安插眼线，哪里有你的消息马上就能知道。”

他再补充：“秦升秦落那里也有。”

“好吧。他们没发现？”萧衡无奈。

“不知道，我没做错什么，也没帮萧义景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他们就是发现了也——”萧怀远梗着脖子道：“总之看起来是没发现。”

“年后父王的身体更加不好了，朝中也有催萧义景快点把你找回来的声音。我顺势提出南下，从京城一路到永州。在永州，我遇着了孙泰，这才知道郢城战乱的消息，我猜你不论在哪，对于这种事情总不会坐视不理。丰州离郢城那么近，我便要求他把守丰州城门。”

“我也担心你会先他一步回郢城，到时候人多眼杂，找你更是难找。但是，京中的眼线告诉我萧义景最近在暗暗召见大臣，尤其是当时提出要把你找回来的那些。我想着无论怎样都要试一试，不管你在郢城还是丰州。”

“就是这时候，秦升秦落找我，告诉我你在丰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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