劈向崇霄的掌刃倏地僵住。

崇长卿震惊地望着眼前的这位华衣女郎，他双唇嚅动许久，终是断断续续地憋出一句：“殿下，您……受苦了。”

“嗯？”唐昭离疑惑。

什么受苦？

却见崇长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受到了莫大的冲击，他脸色惨白，转而颤抖着手抬剑遥指崇霄，语气悲愤而绝望：“不肖子，你朝三暮四也就算了，怎么还敢哄骗殿下与你们二人一同银/乐……你，你，你气煞我也！你要我怎么和陛下交代，我又有何颜面去见陛下？！”

他咬牙切齿：“我今天非劈了你不可，先砍了你，再自刎以谢罪！”

“……”

“崇将军，不是你想的那样！”

唐昭离扑上去挡在崇霄身前，她哭笑不得，忙解释道：“您误会了，没有别人，墙上女子就是本宫。”

她顿了顿，有些羞赧：“本宫今日与崇三……有事相商，但因时辰太早，此事又比较急迫，遂……没有正式递帖拜访，而是走了些捷径，也是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一声轻笑在她身后响起。

“……你干嘛呀？”唐昭离不满地小声道，“崇将军气成这样，你还笑得出来？”

但崇霄似乎当真不害怕，他悠悠地从唐昭离身后绕出，随手拨开横在空中的长剑，颇有些戏谑地对崇长卿道：“爹，都说了不是你想的那样，你瞧——”

他伸手去牵唐昭离，一副有人为他撑腰的模样：“方才我怎么解释你都不信，现在昭昭就在此，你总该信了吧？哼，分明就是你冤枉我。”

啪！

唐昭离毫不留情地拍开了他的手，嗔了他一眼。

长辈在呢，你想干什么？

崇霄挑挑眉。

怕什么？迟早要过明面。

“你们……”

崇长卿望着眼前这对眉来眼去俨然热恋之中插不进旁人的小儿女，又回想起自己方才的那番离谱的猜想，这位即使经历过大风大浪，便是匈奴压城也面不改色的朝中武将第一人，也忍不住窘得头皮发麻，手足无措，半天憋不出一句话来。

正尴尬着，一道柔和女声从院门口传来，解了这尴尬的局面：“这位便是淳华殿下了罢？久仰大名。”

谢兰心快步走近，微笑着向唐昭离请安。

她的身后，围观了整场闹剧的崇霓和崇雲，仍未从方才的震惊中缓过神来。

“还是霄儿手段了得，”崇霓极小声地发出感慨，“翻墙赴会，他那些话本子当真没有一句是白看的。”

“回头我也借来瞅瞅……”

此话当即招来一行冷冷的视线。

“伙同崇霄偷读禁书，违背族规肆意妄为，你很自豪是么？我看你是……”崇雲还欲再斥，却被谢兰心背在身后的手悄悄地拍打了一下。

别误了正事！

他不情不愿地止住了话，将头撇开，心中暗自盘算着回北地后该如何操练这俩不让人省心的弟妹。

谢兰心微微一笑，温声开口，将话题牵回来：“霄儿，爹虽误会了你，但有一点却是没有说错。”

“你今日是有些莽撞：既与殿下情投意合，感情甚笃，当告知家里入宫求娶殿下才是，像如今这般没名没姓地遭人误会，岂不委屈了殿下？”

“正是。”

崇长卿忙附和道：“心仪的女子自然要明媒正娶，择日不如撞日，若殿下愿意，我这就带着霄儿入宫，向陛下请旨。”

他看向唐昭离：“殿下可允？”

崇霄一顿，继而有些忐忑地望向唐昭离。

他不是没想过将此事告知家中，明媒正娶，但他早先被她拒过两回，如今不敢再轻举妄动。

拒绝事小，他是怕这三番五次令唐昭离生了厌烦，抽身而去。

唐昭离看着崇霄眼中半遮半掩，小心翼翼的希冀，心中一颤。

“也好。”

她微微弯唇，冲他安抚般地笑了笑。

她也确实应该给他一个承诺。

……

宫中。

仁康帝端坐于上首，望着厅中并肩而立的唐昭离和崇霄，眼中划过一丝满意之色。

“长卿今日为何而来？”他假做不知，悠悠开口道。

崇长卿抱拳跪下，郑重开口：“陛下，臣此次入宫，是为家中幺子的婚事而来。”

“臣想为崇霄求娶淳华殿下，望陛下首肯。”

仁康帝笑了笑，不答，转而对立于一侧的唐昭离道：“阿离，来父皇这儿。”

唐昭离虽不解，但依言上前。

殿中很安静，唯余唐昭离行走间衣带摩擦的沙沙声不停。

“长卿，你离开上京远赴北地，已有十余年之久了罢？”

仁康帝突然开口，语气感怀：“这十余年都是书信公文往来，朕已许久未与你如今日这般晤言。”

那是许多年前的事情了，年仅十八的崇家长子崇长卿桀骜不驯，不服管教，在一次战役中因刚愎自用而贻误战机，被父亲老镇北将军褫了军职，逐回上京，送到初登大宝的仁康帝唐承鹤身边，做了个小小的御前侍卫。

彼时的仁康帝也不过弱冠之年，两个天资极佳的少年人一见如故，在上京城中一同做下不少风流意气之事。

“陛下，十三年了，”听仁康帝提起，崇长卿亦有些感慨，“臣至今仍记得那年上元与陛下偷溜出宫，微服夜游上京时的情景。”

“是了，若不是那夜你怂恿朕出宫，朕不会遇见望舒，也不会有今日你带着幺子，来求娶朕与望舒的爱女阿离。”

仁康帝牵起身侧唐昭离的手，神情倏地严肃起来：“长卿，望舒去的早，只留给朕这一儿一女，故而这挑选驸马一事，朕自是万分慎重，唯恐哪处欠妥，亏待了阿离。”

“长卿，你可否答应朕，不论日后朝堂如何波谲云诡，你与崇家都会尽力护住阿离？”

“那是自然，”崇长卿道，“若陛下赐婚，淳华殿下便也算是我们崇家之人，崇家二十万兵马，自当为殿下效劳，保殿下一生无虞。”

“可朕所指的并非仅仅如此。”

仁康帝摆了摆手：“若是寻常妇人，一句一生无虞的承诺便已足够，可朕的阿离，却注定不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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