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夷叹了口气：“她做事，向来喜欢算计绸缪。我与她说了，只有对你保密，才能万全，可她却一反常态，偏偏要给你留下信息。”

沈卓缓缓松开拳，对手掌上的刺痛和黏稠浑然不觉。

“你到底想说什么？”

语气暴露了他内心的焦急。

“那具女尸的来历是什么？头究竟在哪里？陶夭她人呢？”

此时此刻，明夷站在这里，这意味着陶夭是安全的。

而明夷能够如此轻松地出入府衙牢房，这说明了什么？

她的行事作风、身手，甚至那种从容不迫的态度——都昭示着她有非同常人的背景或是经历。

“魏辰发现了我家主子的真实身份。”

明夷打断了沈卓纷乱的思绪，语中透着几分冷色。

沈卓心头一跳：“真实……身份？”

明夷学着陶夭的样子，不紧不慢：“沈公子，你先别着急，听我慢慢道来。”

便是将往来情状一一道出。

“我家主子，就是当朝的九公主萧桃。”

沈卓无言。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明夷姑娘，你说什么？”

明夷放慢了声音，一字一句：“我说她就是当朝的九公主。”

虽然除了这尊号也没其他值得称道之处就是了。

“……公主？”

沈卓的思绪一下子乱了。

他当然不是没有过猜测。

就算他成天都和尸体打交道，却也有好奇心。

陶夭的聪慧、胆识，以及时不时流露出的某种隐秘的自信，都让人觉得……

她绝非一个大户人家的丫鬟那么简单。

如此，和明夷关系密切的陶夭……又会是什么人呢？

沈卓曾给陶夭想了许许多多理由——

或许，她只是因为某些特别的因缘，才会和明夷这样的人成为生死之交。

或许，她们是亲戚，是意气相投的朋友……

他下意识地扪心自问——她像是一个公主么？

任凭沈卓如何回想，陶夭的一举一动都和他印象中的公主天差地别。

虽然他的印象不过也都是来自平时村中的集体社戏。

没有那种生来高高在上的威仪，没有端着架子的傲慢，也没有事事不沾手的娇贵。

一国公主，她身上带了太多烟火气。

偶尔还有点孩子气和狡黠，自称大户人家里做工的丫鬟，也亏她能毫无心理负担。

可是，细想之下，陶夭的谈吐和学识，却又不似普通人家出身。

那些偶然间流露出的处变不惊和见识，也不似一般人能有的。

“公主……”

沈卓声音喑哑：“她……她一点也不像公主。”

明夷轻笑出声：“你说得没错，她确实不像。”

还好这会儿自家九公主不在，不然又得跳脚，在那“本公主是货真价实的公主”，漫天叫嚷。阴暗潮湿的牢房里，明夷的眼神却点上些许流光。

“她从来最烦别人用规矩来压她，常常做些逆反之事。”

特别是太子殿下。

沈卓沉默了。

陶夭总会时不时流露出的些许对任何事情都无所谓的感觉。

她似乎对名贵的金钱和珠宝非常执着，但真的花起钱来又没那么抠搜。

而且……她在面对那些大人们时，也从来不怎么恭敬。

原来，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

“九公主……萧桃。”

沈卓低声自语。

他不知自己究竟该用什么心情来面对这个真相。

这名字对他而言，果然还是太陌生了。

明夷嘴角噙着笑意：“公主她也是够有创意的，竟然会给自己取这么个化名。”

沈卓挑眉，略带疑惑地接道：“桃之夭夭？”

“非也，非也。”

明夷摇摇头。

她家公主哪里会有这种正常的脑回路呢？

“陶夭陶夭——逃之夭夭。加上公主本就是陛下现存子嗣中最小的那位，兼之又是逃婚出来的，所以……”

所以她甚至还一脸骄傲地跟自己炫耀名字取得多棒，还硬要自己全方位，多角度地进行夸奖。

沈卓眉头一蹙：“她逃婚了？”

他忽然想起青州城门处的那张告示。

当时她偷偷摸摸，支支吾吾的……就是看到了那张通缉告示。

“可海捕文书上并未提及逃婚？”

“这是当然的。”

明夷深谙宫闱之道：“九公主逃婚一事，实属皇家丑闻，因此太子殿下并不愿闹得沸沸扬扬，处理得悄无声息。”她自己来寻公主这一路上，也没碰到几个明面上的追兵。

“九公主……太子……”

沈卓重复着。

这两个名字对他来说实在太陌生了。

乍一听，竟非高山仰止，反像是一片空白中横空出世一般。

“萧桃，行九。”

明夷只当沈卓是因陶夭的真实身份而震惊。

“沈公子，我不知道你对皇家之事了解多少……”

话至此，她微微顿住，眼神在对方脸上逡巡。

“皇家之事……”

沈卓脸上神色渐渐平静下来：“我不了解。”

他说得坦然：“我只知道天子与太子的名字，别无其他。”

闻言，明夷轻笑一声，带着几分促狭：“那你这次可是长了见识了吧？”

沈卓没有答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等她讲到重点。

没有看到预料中的表情，明夷觉得颇为无趣，只得将自家作精主子的信息一并竹筒倒豆子：“当今皇帝子嗣凋零，本来我家主子排行第九，但中间的孩子基本上已经夭折了。现如今，还在世的儿女，连同我家主子在内，也就两个人。”

“还有一人是……”

沈卓目光微沉：“太子？”

“是。”明夷的语调中带着礼貌性的尊重。

毕竟太子殿下可不像自家主子那样可以随意调戏和逗弄。

“本来呢，就我家主子这机灵劲儿，再加上讨人喜欢的小手段，在皇宫里混得还算不错。可惜啊，几个月前，朝堂上的争斗让太子殿下开始动手了。”

沈卓眸色微深，却依旧不言语。

他该说什么？

那个世界离他太远了。

明夷轻叹一声，语里多了几分无奈。

“当今天子病重，太子与朝廷中丞相王珣间的矛盾逐渐明面化。王珣同其子掌握着官吏的拔擢之权，兼管财政、禁军。这次，太子的本意是想要暂时示弱，便让我家主子去拉拢王珣，这会定下她和丞相三公子的婚事。”

沈卓陷入沉默。

他从未想过，自己竟有陷入这种感情纠葛的一天。

一天之内，变化万千；一时之间，夫复何言？

“沈公子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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