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有小楼》
这场烟花足足放了大半个小时。
方秉雪一直没挂电话,他从屋里搬了个小凳子出来,坐上面,仰着脸边看边聊。
周旭说正好,今天儿童节,让县里的小孩也跟着热闹,看着玩。
方秉雪坐了会儿,看还没结束:“你这得花不少吧?”
要是单独在一个地方放就罢了,他这烟花几乎把砾川县包囫囵了,得亏是县里管得不严,又专门在地广人稀的地儿放,不然肯定审批不下来。
周旭说:“还行,你吃面了没?”
“吃了,”方秉雪回答,“打了俩蛋。”
周旭就问:“自己做的?”
方秉雪闷头笑:“旭哥你这人,看着挺老实的,怎么话都挺有深意啊?”
“没那个意思,”周旭在那边也笑,“我就怕你是一个人待着。”
还有半句他没说完,就是觉得要是一个人过生日,怪可怜的。
方秉雪没接话,他就仰着脸看烟花,上班太忙,很久没这样安静地坐着,心无旁骛地与夜空对视,等待一朵又一朵的灿烂。
他俩没多聊什么话题,烟花放完后,视网膜处还有点泛红的余韵,看哪儿都沾着点颜色,方秉雪说旭哥,我回去收拾收拾睡了,周旭说成,你早点休息。
方秉雪说:“好嘞,你也是。”
电话挂了,方秉雪去厨房,给自己煮了碗面。
这个生日过完,他俩有好一段时间没见,方秉雪在忙本地化数据库的建立,天天跟马睿一块整理陈旧档案,同时还得进行培训,周旭那边似乎也挺忙,方秉雪没多问,依然是偶尔发个信息,聊会天。
眨眼到了中旬,今天下午,方秉雪去派出所交份材料,交接的时候说了会话,有个**提了嘴,说六七月份快放暑假了,今年准备加强防溺水工作。
“防护栏之前装过,但没啥大用,”那**抱着一大份卷宗,“毕竟河挺长的,深坑和暗流区域多。”
方秉雪知道,之前这里有过非法采砂的情况,这玩意儿归水利监管,但执行中出现了暴力抗法,采砂团伙居然持械袭击执法人员,拿着高压水枪冲人眼睛,闹得还挺大。
案子破了,河道生态遭到了破坏,至今依然是个烂摊子,在那扔着。
“正整治着,”**继续道,“弄那个混凝土护坡。”
方秉雪问了句:“为什么不搞个救援队呢,平日里承包式巡逻,有意外的话,行动起来
也方便。
**把卷宗放桌子上:“谁给发工资?
这种救援队伍民间一直有,大部分情况下都是政府引导,社会参与,方秉雪不假思索:“招募志愿者啊。
那**笑了起来,没再多说什么。
方秉雪也明白意思了。
砾川县面积小,人口少,很多社会事务成不了规模,觉得没必要,没这个意识,以及既然着手准备救援队,管理谁负责,装备和设施从哪儿来,以及如果出现财务问题,如何监管这笔资金?
无论是救人还是打捞尸体,不能全然依赖于志愿者的奉献。
更何况按照传统的避讳,以及家属表达感谢,红包是个无法忽略的问题,产生利益**又该怎么办?
说来简单,但细究起来复杂而麻烦。
方秉雪边琢磨边往外走,刚出门,看见个眼熟的身影,瘦条条的,头皮剃得很光,一左一右挨着两位**,不知正在沟通什么,而那人看见方秉雪的刹那,怔了下,扭头就往外跑。
没两步,被提溜着领子拽回来了。
方秉雪没穿警服,就脖子上挂了个工作牌,溜溜达达地转到阿亮面前,语速很慢:“跑什么呢,我能把你吃了?
阿亮低着头,不去看他的口型。
控制住他的警察抬头:“呦,你们认识?
“他怎么了,方秉雪把牌子翻了个面,“认识,是我一朋友。
“没啥大事,警察解释道,“这小哑巴在路上走呢,一群小孩学他比划手语,就起冲突了。
方秉雪有些意外:“打架了?
警察笑了笑:“没,他把人家自行车的气门芯拔了,现在不是要放暑假了,小孩心跟着野,成群结伙地疯着玩,骑不了车之后没办法,哭着把车推回家,家长不乐意了,正闹呢。
方秉雪没忍住,眼睛弯了弯。
阿亮听不见,但也猜出来周围人肯定在说他的事,耷拉着脑袋,有点紧张。
“这小哑巴真记仇,警察继续道,“还是蹲了两天,等那群小孩跑远了玩才下手,拔了就跑。
方秉雪笑着问:“造成什么财产损失,或者别的后果了吗?
警察一拍手:“没啊,但不是家长闹嘛,我们刚做完思想教育,这会调解完了,放人呢。
阿亮这才抬头,默默地环视一圈,表情很郁闷。
“所以没啥事,警察还挺乐呵,“你都可以走了
,刚才跑什么呢?
在派出所,一跑,大家肯定条件反射地冲上去,给人按住啊。
方秉雪伸手,搭住阿亮的肩:“交给我吧,我给他送回去。
警察摆摆手:“行啊,回去也教育下,以后别搞这事。
出了派出所,方秉雪带着阿亮坐进副驾驶,摘了工作牌丢中控台里:“是不是怕旭哥知道,所以见我就躲?
阿亮看着他的口型,点了点头。
“出息,方秉雪说,“拔气门芯的时候,不是挺厉害的吗?
他说着就启动车辆,踩下油门。
另一边,周旭刚阖上一辆车的引擎盖,他这段时间进了批货,有点忙,修完车没急着洗手,先掰着后视镜看了眼。
不行,下巴那沾了点油污,蹭着了。
他“啧了一声,这才松开,慢吞吞地去找水龙头洗手,夏天热了,干体力活的人喜欢穿宽松的衣裳,不紧绷,舒服,周旭套了个黑背心,迷彩色短裤,露出来的肌肉鼓囊囊的,他晃悠着用毛巾把脸和臂膀擦了下,才拧开水杯,灌下大半的温水。
正喝着呢,后面有学徒叫他:“旭哥,有人找!
“不去,
因为那批货的事,最近有个姓黄的老板想过来分杯羹,谈分销合作,周旭跟对方也就是吃过两次饭的关系,不熟,嫌麻烦。
学徒答应了,很大声地冲外面喊:“旭哥不在!
周旭忙着呢。
他打算回家先洗个澡,然后看能不能约方秉雪吃顿饭,人家不出来也行,他就做点好吃的送过去,夏天热了,怕方秉雪没啥胃口,周旭托朋友在外地买了些水果,都是砾川县没有的,下午刚到,被他放在屋里,用冰水里凉着。
砾川县身处内陆,到了六月,最常见的水果就是苹果梨子和白兰瓜,所以周旭看着那一盆的荔枝和水蜜桃,心里很喜欢。
手机响了,拿起来一看,小雪饼。
周旭连忙接通,一声“喂还没叫出口,带笑的声音就传来了,羽毛似的挠耳朵。
“旭哥,在哪儿呢?
“在修车厂里,周旭站得直溜溜的,“刚忙完,这会没啥事,可闲了。
方秉雪说:“你是不是骗我啊。
周旭愣了:“没啊,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怎么了?
“我就在外面,方秉雪靠在车门上,姿态很懒,“听说你不在,正准
备走呢。
他说完就把电话挂了,果然,半分钟后,周旭急慌忙地从店铺里出来了,步子迈得很大:“怎么不说一声?
“说了啊,方秉雪仰着脸,“你说你不在。
周旭笑了:“靠,我不知道是你。
“正准备给你送水果,他离方秉雪有几步的距离,停下了,“喜欢吃荔枝吗,水蜜桃呢?
方秉雪说:“哎,你从哪儿买的?
“朋友开车送来的,周旭微微喘着气,凝视着对方,“顺路,我就让他捎了点……
话没说完,他感觉胳膊被人戳了下,扭脸一看是阿亮,周旭吓一跳:“你怎么在这,什么时候来的?
阿亮沉默地看着他,又扭脸看方秉雪。
这个眼神太委屈了,方秉雪都有点臊得慌,毕竟阿亮在这站半天了都,他清了清嗓子:“那个,路上遇见阿亮,也是顺路,顺路。
周旭眼睛一亮:“你本来就是要找我的吗?
方秉雪挖坑给自己跳:“啊,没,也不算……
刚才到地方后,他和阿亮简单地沟通了下,没说多少,就说要保护自己,别冲动,以及问对方要不要继续上学。
阿亮快速地眨了眨眼。
他从小到大遭到的挫折不少,小时候被人欺负是家常便饭,后来周旭送他上学,指给他看教学楼的国旗,说有人欺负你就找哥,哥要是不在,就找警察。
阿亮没告诉过任何人,他慢慢地有个梦想,就是成为一名警察。
但初中毕业后,他就不读书了。
县城里没有特殊教育学校,阿亮学习有些吃力,虽然老师们对他很好,说话的时候,会认真地放慢速度,把板书写得详细而工整,但阿亮还是放弃了考高中。
周旭当时没劝他,就让他自己决定。
阿亮比划着手语,说哥,我想挣钱。
那周旭就带着他挣钱。
其实阿亮挺踏实的,稳重,从不给周旭添什么麻烦,和店里的一群小毛头关系也好,大家都嘻嘻哈哈的,但看到背着书包的小孩跟着他,故意模仿手语时,阿亮还是选择了幼稚的报复。
那群孩子岁数小,半是好奇,半是恶意。
方秉雪没再多说什么,就问了下他的年龄,然后说省会有招收听障学生的职校,能学技术,也能继续读书,考大学都是有机会的,如果有想法的话,可以找他。
下车前,方秉雪拍了拍
阿亮的手让对方抬头看自己的口型:“你在堂堂正正地挣钱很厉害。”
他冲阿亮竖起大拇指。
“……就是聊了几句”方秉雪干巴巴的“顺便过来的真的是顺便。”
周旭挑起眉毛不说话笑着看他。
阿亮左右看了会儿揉了揉自己肚子又指了下厂子里面打了个手势。
周旭说:“成你去吧。”
阿亮头都没回一溜烟儿地跑了。
“他说自己饿了”周旭朝方秉雪走过来靠得近了些“去找张洋吃饭呢。”
方秉雪愣愣的:“哦。”
“那我呢”周旭很无赖的样子插着兜用脚碾着颗小石子“我能不能找你吃饭啊?”
从上次生日后他俩半个月没见了方秉雪是真的忙也是真的刻意躲了下这会儿面对面站着再拒绝就有点尴尬了。
尴尬不就是心里有鬼落了下风。
方秉雪大大方方的:“行啊我请你呗想吃什么?”
周旭偏过脸笑了下:“都行听你的。”
“你这人……知不知道都行是最烦的好歹挑一个。”
“真的都行跟你在一块吃什么都好我都高兴。”
方秉雪一脚踩下刹车靠边停了:“再说给我下去!”
这趟出来
周旭不说话还笑着看他。
方秉雪受不了嫌肉麻停好车就瞪过去:“周旭!”
周旭说:“哎。”
说到底骨子里还是个乖仔不会拿难听话骂人憋了会才说:“你不要脸!”
周旭手肘搭在车窗上:“我怎么不要脸了?”
方秉雪被堵回去了。
人家的追求很坦荡不藏着掖着不骚扰甚至连啰嗦的嘘寒问暖都没有——
他不惹方秉雪烦。
周旭追人有点润物细无声的感觉似乎只是守在后面累了能找他说话需要什么都不必提周旭直接就捧出来了跟这种人在一起不操心舒服是那种想吃什么随便点反正他会在后面笑着说没事吃不完有我。
“不是旭哥”方秉雪搓了搓脸“我说过我明年春天就走
了。”
周旭看着他:“你的意思是,如果不走,就跟我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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