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局一口西北风》
一日之前,姜宅书房。
“这是我的想法,”姜鹤羽取出夹在书册中的几张宣纸,递向桌案对面,“你看看。”
江离拭净手,拿起纸来。
刚看了打头几字,他目光微顿,有些意外,却又觉在情理之中:“阿羽,你想废除军妓制度?”
“是,”姜鹤羽颔首,“我想先从戎州开始试行,一步一步来。至于能推广到什么范围,还得看此次的成效如何。”
江离垂眸,仔仔细细将她所罗列的为何要废除军妓制度、如何废除、废除后如何安置等事项一一看过,颇为赞同道:“我觉得你的方案可行。”
“当真?”
姜鹤羽自认对大夏官场的熟悉程度还是不如江离。让他看看,也是打算从他那里寻求些建议。她倾过身,与江离一同看草案,“就没什么要改的?”
桌案挡在中间有些不便,她歪着脑袋,几缕未曾束紧的碎发从鬓边垂下。
江离“嗯”一声,顺手替她将发丝拨到耳后,“你考虑得很周全,我也想不出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地方。”
“唔,那就这样罢。”既是如此,姜鹤羽也不再纠结,拍拍江离的手背,示意将此事交给他。
江离却道:“不如,明日你同我一道去见吕都尉,你亲自跟他讲?”
“为什么?”姜鹤羽不解,“不是说没什么问题,那你帮我转达不就行了?”
吕都尉并非她的直系上司,她去提议,不如江离直接向他汇报来得合适。况且,以往在三营时,她有什么想法,大多都是交代江离代为转达给蒋峰毅,怎么如今就不行了?
“今时不同往日。”江离缓缓道,“阿羽,从前我们只是在小小的三营,上峰也仅有蒋校尉一人。而现下,你掌管着整个戎州的医药司,直接对魏刺史负责,上峰、同僚、下属不计其数。身在其位,就会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你的动向。既然你不想止步于此,又何必再遮掩锋芒?
“若由我转达,他们最多只是知晓这方案是你提出的,很快便会淡化,这于你不利。现在并非淡泊名利的时候,你需要露脸,需要立威,需要明明白白地将这份政绩与你本人牢牢绑定在一处。”
姜鹤羽听他说完,点点头,干脆应下:“行,那我自己去。”
她虽然犟,但也认理。只要说得在理,她一向很听劝。
江离笑着看她,忽而微顿,话头一转:“不过,也不能就这样直接去。”
“嗯?”
他摸摸她的发顶,指尖轻轻叩在案上,发出规律的响声:“需要先有一个事半功倍的契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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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洪山,你好大的口气!”吕都尉一脚踹开栅栏,几个大跨步走到贺洪山跟前,破口大骂,“你是哪里来的土匪头子?你的兵你想打就打,想杀就杀?那我问你,你算不算我吕宗义的兵?我是不是也想打你就打,想杀你就杀?!”
贺洪山看清来人,面皮一抖:“都尉,您怎么来了?”
“怎么,我不该来?”吕都尉面露嘲讽,“对,我是不该来,这可是你贺洪山的地盘。”
贺洪山听他语气不善,忙将姜鹤羽推出来:“都尉,是这小妮子跑来我营中挑衅闹事!属下不过一时气在头上,口不择言罢了……”
“都尉,贺校尉营中之人偷窃医药司药材,下官不过是来找他商谈此事。”姜鹤羽接过话头,愤愤不平道,“谁料他既不想赔钱,也不想赔人,下官不过与他多理论两句,他竟大发淫威,罔顾王法也要将犯人打死了事!”
“你放屁!”贺洪山大怒,抬手就向姜鹤羽扇去。
姜鹤羽脚下一动,灵活避开,扬声疾呼:“都尉,他若将人打死了,我这缺了的窟窿更填不上。届时刺史大人过问下来,下官可万万担不起这个责啊!”
江离急急挪动的步子猛地停下,退回原处,看了眼落空后愈发怒气冲冲的贺洪山,长眉压低几分。
“反了天了!”耍无赖不说,还敢当着他的面对上级官员动手,吕都尉气不打一处来,高声喝道,“来人!将贺洪山拿下!”
一直守在不远处的都尉亲兵听到命令,快步赶来,一小队人配合默契,毫不客气地将贺洪山按在地上。
“这不公平!”贺洪山脸贴在地上,愤而张大嘴怒嚎,“都尉,明明是姜鹤羽先挑衅,凭什么只拿我?”
“凭什么?我等会儿就叫你知晓凭什么!”
吕都尉一挥手,直接让人把贺洪山压到校场。
一营的队正们皮鞭挥得虎虎生风,鞭下的兵士们正操练得头昏脑胀,一抬眼,就瞧见自家校尉被四个人像抬猪似的抬过来。
队正一个个张大嘴,口里的号子失了声,小兵们也跟着面面相觑,无所适从地停下来。
吕都尉大马金刀地往比武台上一坐,也没心情骂那些七扭八歪的小兵,
“把所有校尉都叫到这里来,我倒要看看,我手底下到底还有多少这样无法无天的官老爷!”
其他营的校尉收到消息陆陆续续赶来,看到贺洪山被按着跪在校场,纷纷不明所以地安静下来。
吕都尉靠进胡椅里,一脸失望地看着底下的人,缓缓道:“先前我就听说,如今的底层兵士与校尉的私兵无异。我想着,只要你们能听我号令,能带着手里的人好好打仗,这些都无所谓。我以为你们把他们当过命兄弟,可你们又是怎么做的?”
他摆摆手,招呼姜鹤羽:“姜典药,你先说说你这边是什么情况。”
姜鹤羽转过身,向吕都尉叉手道:“回都尉,贺校尉营中官妓因受凌虐,血流不止,得不到一营医帐救治,无奈之下潜入隔壁三营,窃取了三营本该上交到医药司的药材。
“蒋校尉找上门时,贺校尉不愿赔钱,便想将人打死交差。蒋校尉心有不忍,将她们带回三营,又托下官医治。下官想着,既是不愿赔钱,那将这些女奴赔给医药司做工也未尝不可,可贺校尉却说,宁愿将人打死也不愿将人给我。”
蒋峰毅跟着点点头。吕都尉又道,
“江离,你再查查,一营非战时,死了多少兵士?”
江离从随身锦袋中取出录册,翻了翻,道:“一营伤亡人数中,除战时折损以外,因平日训练或患病致死的,上月有五人,去岁共六十八人。”
饶是之前听到贺洪山那些混账话后,已有了些心理准备,吕都尉还是不免气急。
他盯着贺洪山,胸膛剧烈起伏:“这些人,谁不是娘老子一把屎一把尿养大的?活生生的人交到你手上,就是由你这样作践?”
“都尉,不就是几个犒劳弟兄们的婊子吗,何必如此上纲上线?”贺洪山梗着脖子,“至于那些兵士,谁练兵不死人?”
“谁练兵不死人?我练兵不死人!有的是人练兵不死人!”吕都尉狠狠一拍扶手,“江离,念!”
“因训练或患病致死的,五营,上月,零,去岁,两人;三营,上月零,去岁——”江离翻过一页,“零。”
吕都尉冷冷发问:“你究竟练的什么精锐部队,能练死这么多人?贺洪山,你同我讲一讲。”
四周投来的目光火辣辣的,如有实质,贺洪山分不清哪些是愤怒,哪些又是嘲笑,他咬牙喊冤:“都尉,他们大多都是病死的,身体不好,也能怪到属下头上吗?”
“那你们一营真是修坟头上了,风水差到月月都能病死人?”吕都尉冷笑一声,随手点了个前排的小兵:“你说,你们营中那些人是怎么死的?”
小兵抖着腿出列,匍匐在地,吞了吞口水,斟酌道:“……确实有很大一部分人是病死的。”
“您看!我说的是不是……”贺洪山大喜,眼中流露出希冀。
“什么症状?”姜鹤羽突然开口。
那小兵面有难色,半晌不语。
姜鹤羽直接问:“四肢酸疼,五脏防响,恶疮不瘥,肉出反散如花?”[*]
小兵嗫嚅半晌,低声应道:“……是。”
姜鹤羽凉凉一笑,吐出几个字:“花柳病。”
吕都尉越听脸越黑,看向贺洪山的眼神也越来越冷。
“都尉为何总听她妖言惑众!”贺洪山不服,“这戎州边境,可是靠我们一刀一枪守下来的!我们是大夏的功臣,耍几个女人怎么了?”
姜鹤羽道:“都尉,下官曾留心问过那些妇人,她们说,一营军妓共二十六人,几乎每人每日都要接待二十余人。”
说到此处,她冷笑一声,“也不知一营的功臣们,每日还有多少心思放在强健体魄上,又有多少时间放在操练阵形上?原来,我大夏戎州边境,竟是离了一营这不到千人的老嫖客,就守不下来了?还是说,其他营中之人也如一营一般,只知淫乐,不知家国?那下官也是开了眼了!”
吕都尉脖颈上青筋直跳:“贺洪山!这些领着朝廷军粮的兵,究竟是保家卫国的战士,还是陪你享乐的喽啰、供你使唤的猪狗?”
吕宗义出身农家,当初天下大乱之时,他十五岁便入伍,跟着先皇打天下。一路刀口舔血,靠着军功一点点往上升,如今虽不及那些封侯封爵的大将军位高权重,却也算借此完全改变了命运。
他对朝廷的忠诚程度,绝非这些平稳年代的军官可比。
贺洪山失去狡辩的余地,吕都尉也忍无可忍:“打!二十军棍!给我狠狠地打!”
“都尉!属下知错了!都尉!我们下去说,可好?都尉——”
贺洪山的呼喊声戛然而止。
都尉亲兵训练有素地堵上他的嘴,扒去轻甲外袍,只余一条亵裤,四肢紧紧捆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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