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衔月照春山》
“椴木林里这茬香蕈,出得不错,比之前几茬都好,等收完就用这茬的木桩锯成末,用来遮盖菌种,肯定更好。”
吃过饭,钟五一边洗碗,一边跟江衔月商量。
白日里他去半月汀看过那茬新出的蘑菇,人工种出来的,竟然比山里采的还要好。大小均匀不说,个顶个肥厚饱满,香味也浓郁。
江衔月点头,“要不要多种一些?我看枇杷林那里就不错,那块地够大,而且有枇杷枝屑,也不用你老想着去给杠子补木屑和麸皮了。”
年前,他们已经将那一块河滩地都买下来,钟家几兄弟也都跟着买了些。甚至于他们每家还捎带买了两三亩水塘,要种藕用。今年春上头一茬种,不如他们这块堰塘熟得快。
至于香蕈,人工种植说起来容易,要操心的地方也不少,温度、雨水等哪个顾不到都不行,木杠上的孔不能太深,太深不好出菇。太浅又经不起风吹雨打,天气稍微坏点,木屑就会脱落,菌种也就不能用了。
尽管许多书都有讲,但书里提到都是差不多的内容,只有一个大致方向,具体的还要他们试探着来,他们如今尚处于摸索阶段,钟五倒也稍微能找着些门道。
他觉得这主意不错,“前头那些咱虽都记下来了,但是只这三亩椴木林地方太小,没什么可对照的,也摸不准究竟是什么起作用了。到枇杷林去种,这块跟那块对比着,要不了多久,就能摸清楚是哪一项在起关键作用。”
江衔月但笑不语,他们这两年试种各种作物,钟五俨然已经成了农业专家。最开始只有钟老金在意,慢慢地桃源里的里正也开始关注,前段日子还找钟老金喝酒,商量着想让村里都跟着种枇杷。
钟老金一句话呛回去,“您就不怕跟桃儿一样,种得多又卖不出去?”
陈里正讪笑,“这不是还想让你们教教种别的嘛!这十里八村,谁不知道你们五郎有本事,五郎媳妇儿有主意,一个个都想着让他们露个一手两手的,大家的日子就不愁啦。”
钟五和江衔月开山种地以来,就没少听人说闲话,奉承话有,酸话也有,看好的有,不看好的也有。
他们都没在意,直到种出些成绩来,谁遇见都要说两句,还有不少人问能不能寻些种子。乡里乡亲的,平日里关系处得不错,钟五和江衔月自然不好拒绝。只是今天你来,明天他来,时日久了,东西再多,也不够人来寻的,弄不好还要生闲气。他们就定下章程,在城里腾出一家铺子开张,除了卖自家的产出和山里的野物外,还额外辟出一个角落,卖种子。
陈里正的为人他们清楚,俩人深切思量过,早想到会有这一着,所以预先就跟钟老金和陆氏交代过。
钟老金这会儿也就是摆摆架子,让村里人知道,他们可不是滥好人,心甘情愿地就把这稀罕东西白白给出去。
他跟陈里正说这话也是为了留些余地,通过里正传个音,让得好处的人长点分寸,别端起碗吃饭,放下碗就骂娘。
是以他和陈里正推拉几番,就应下来。陈里正自有一番计较,至于他如何跟村里人说,钟家人就不关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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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嫂,五嫂!回来啦!爹和五哥接到人啦!”钟六一路跑,一路喊。
静儿、平安带着阿植和小羽扒着门槛伸头张望。
钟六走到近前,一把将平安举起来,“平安,你爹回来啦!高不高兴?”
阿植和小羽抱着他的腿,咿咿呀呀地问:“爹爹,老五、爹爹、回来?”
钟静很有姐姐风范,她摇着头,小大人一般纠正,“平安爹爹不是老五爹爹!”又问钟六,“六叔,老三爹爹回来了吗?”
这从哪学的称呼,不伦不类的,江衔月上前,拉着几个小团团站好,“爹爹就是爹爹,不可以喊老五爹爹和老三爹爹哦。”
钟静理解,她娘也不让她喊,但是不这样,弟弟妹妹听不明白呀。
双胞胎很听话,换个方式缠磨钟六——两人一边一个,坠着钟六的胳膊打秋千。
“六苏苏(叔叔),爹爹、回来?”
“六苏苏(叔叔),爹爹哪?”
他们刚过周岁,只知道自己和平安哥哥、静儿姐姐是一家的,至于谁是谁的爹爹娘亲,谁是伯伯伯母,谁有是叔叔婶婶,他们一点也搞不明白。
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六苏苏就是六苏苏,不管谁喊都是六苏苏,他们也最爱缠着六苏苏。
平安也抱着钟六的脖子,不撒手,“六叔叔,平安爹爹吗?”
钟静也不甘示弱,趴在钟六背上。
钟六被一群孩子包围,耳朵里净是叽叽喳喳的声音。
他一点也不腻烦,一个个顺毛摸过去,“别急别急,你们爹爹都回来啦!老三爹爹回来啦,老四爹爹回来啦,老五爹爹也回来啦!”
江衔月:“……”很好,抓到了罪魁祸首。
“什么老三爹爹、老四爹爹、老五爹爹的,老六你别教坏他们。”钟五赶着车从路口处过来。
钟四从车上跳下来,快到跟前时,脚步顿了顿,不由慢下来。
钟六带着平安看过去,指给他看,“平安瞧,你爹爹回来啦。”
平安看着这个陌生又熟悉的人,小跑到江衔月身后。
江衔月扶住他,手指被他的小手紧紧攥住。
她鼓励地看向平安,拍拍他的背,“这就是平安爹爹呀!平安忘记每天攒小树枝干什么啦?”
钟六愕然,平安不一直念叨着找爹爹吗,他还夸他记性好呢。谁承想平安确实记得爹爹,但也只记得“爹爹”这个称呼,不记得爹爹这个人。
平安瞪大双眼,原来这就是他盼望的爹爹吗?他长得真高大。他也有爹爹啦,跟五叔叔一样厉害的爹爹。
钟四蹲下身,目光与平安对齐,“平安,想爹爹没有?”
平安慢慢松开江衔月的手,迟疑着往前走……
“爹爹~”他试探着喊道。
钟四再也忍不住,把他紧紧抱着怀里,“平安长大啦!”声音哽咽。
钟五把缰绳丢给钟六,抱起自家蹒跚走过来的两个小宝贝,“四哥,进屋吧!”
钟静被江衔月拉着,嘟囔道:“六叔骗人!三郎爹爹没回来!三伯母娘亲也没回来!”
钟六:“……”他秃噜顺嘴了,三哥要等晚点下衙才回呢。
江衔月失笑,“你爹爹要上值呀,等太阳挂到山尖,他就带着你娘亲回来啦!”
钟三今天不仅要上值,还要陪赵穗儿一起在县城看房,他已经在县衙扎稳脚跟,打算以后就住城里。
钟静嘟嘟嘴,“俩人出去玩也不带我!哼,我不回去了,五婶婶,我就陪着你。”
江衔月忍俊不禁,“真的啊,那咱们就说定啦!可别晚上娘亲一来接,你就忘记五婶婶是哪个喽!”
“放心!”钟静拍着胸脯,一副我说话算话的模样。
一干人被她逗笑。
钟老金和陆氏也激动异常,“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钟四直挺挺跪下,认认真真给他们磕头,“爹,娘,儿子不孝,让你们操心了!”
看过各式各样的风景,见识过形形色色的人,经历过千奇百怪的事,以往所纠结的、深陷的、不得解脱的一切都变得虚无缥缈起来。
即便早立志做一个好儿子、好父亲,可他此刻方有信心,自己能做一个好儿子、也会成为一个好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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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通了?”
“怎么样,好走不?”
陶叔茶摊上,围坐了好些人翘首以盼,见远处两辆牛车驶来,众人纷纷起身询问。
车把式跳下来,缰绳往树上一套,接过茶水,咕嘟嘟喝个干净,才同众人慢慢道来,“通了!好走!宽展得很,从城门口一直修到望仙乡最北边呢,好几辆马车并行都不成问题。”
“这下北麓那条官道算是彻底废喽!”
“也不好说,听说不是换了个新县令嘛,还过来跟咱们知县请教,不仅要买咱们这的山月稻种回去,还想请知县牵线,让白石桥医馆过去开家分店呢。”
“恐怕不是让去开医馆吧!”
“可不是,让把藕粉作坊也开过去呢,你说也奇怪,那藕粉寻常人家都会做,怎么白石桥医馆做出来的就那样香甜、那样养人呢?听说有犯痨病的人喝这个,就把病给喝好了……”
“人家是医馆,肯定有秘方的。而且你不知道吧,那作坊背后可是芳草滩的钟家五郎和江娘子出谋划策呢,想想那山月稻种,王县令可是拿着上贡的,听说圣上龙颜大悦,当即就要给王县令升官,王县令还舍不得走,圣上爱才,没让他调离此地,直接升了知府,他才应下。”
“你可扯远了,别的不说,就说那炒葵瓜子,你没嗑过?香得呦,根本停不下来,嗑过这个才知道,什么是真瓜子……”
“瓜子不算什么,那香蕈和木耳才稀罕咧,明明是山里长的东西,人家硬是自己种出来了,你说怪不怪?还有那草莓、蓝莓、番木瓜……各种各样的稀奇果子,人家都能找出来、种出来,就是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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