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柱香燃得快极了，快到最后一捻的香灰落进香炉，他都没能从她的那句话中回过神来。

心愿已了，赵宸玉没有丝毫犹豫，起身到了屋外。屋里只留了他和那张连供品都没有的祭台。

他在原地愣怔了许久，末了，他忽然露出个认命般的苦笑。他沉沉地走上前去，也燃起了一炷香，三拜之后将那柱香稳稳插入香炉。

“宁某与她结为夫妻，一年又三月，这三拜，为宁某应尽之礼。宁某还要烦请诸位在此做个见证，今日过后，我与她恩怨俱断，两不相欠，一切纠葛，就在此柱香中烟消云散吧。我不杀她，也不会再护她，她之余生，唯盼诸位护佑。”

香灰一段段落尽，宁淮川顶着张苍白的脸，满眼灰暗出了院中。

赵宸玉已经将赵宅的所有人都集结在此，见宁淮川出来，她才以南凌之礼，朝着下面毫无头绪的众人重重作了一揖。

“大家豁出性命陪我来到这里，可我却对大家食了言。我没能带着大家重建家园，还害得你们此生无法重归故里，是我宗政明玉对不住大家。”

“殿下......”总算明白了什么的众人在她这话后纷纷落起泪来。

“我们不怪殿下......”

“生为南凌人，有幸追随殿下，是我等三生有幸......”

赵宸玉听着，不禁扬起个欣慰的笑，半晌，她又转了话音：“不过，宁将军为人仁义，不会滥杀无辜，你们放心，即便出不了赵宅，你们也不会再受苦受难。往后我不在了，你们若愿意，可以向宁将军投诚，我相信他会愿意收留你们的。”

“对吧，宁将军？”她还不忘朝身后的宁淮川露出个诚恳的笑。

她到底什么时候，才能不算计自己？宁淮川想着，后槽牙咬紧的同时，满腔的苦水如天上之水般滔滔不绝。

随后，他冷冷地冲她一笑，一声不吭地独自往府外去了。赵宸玉不敢再多说什么，与大家最后一别后，默默跟在了他身后。

......

比起京城酷寒的冬日，她心里的严寒来得更早些。回府后，她便精力全无，在榻上昏睡了三日。

等到再次睁眼，便看到了挤在她床头的五六双哭红的眼。

“殿下，你终于醒了......”几个小姑娘哭作一团。

赵宸玉缓了缓神，冲她们艰难地笑笑：“没有人为难你们吧？”

前头的苓儿摇摇头：“没有。现在院子里只有咱们南凌的姐妹，宁淮川说，不会克扣咱们的月银，但也不会再派人来伺候，咱们只能自己关起门来过日子，这辈子都不许出府。”

赵宸玉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这结局，已经是他格外开恩了。

另一个姑娘声音发颤地说：“可我们断了和外面的联系，小秋姐姐得不到消息，万一冒险来救我们，岂不是进了他们的圈套？”

赵宸玉脑袋疼得厉害，皱紧的眉抽搐几下后，才轻轻摇摇头：“放心吧，师父还在，在未探清虚实前，他不会让小秋姐姐轻举妄动的。对了，我睡了几日了？”

苓儿道：“三日。夫人......不，殿下已经睡了三日了。好在他们没有断了殿下的药，殿下现在的身子实在孱弱，苓儿这就去煎药给殿下调理调理。”

“不急。”赵宸玉强撑着身子，将她打断，“三日了，师父也该得到消息了。只是，小秋姐姐我尚不担心，可师父若是来救我......”

话说一半，她便神色凝重地闭上了口。这段时日，穆晓笙一直在为车家的案子四处奔波，可他这个宁王，哪有一日不提心吊胆的呢？

秦征想尽办法要除掉他，他既要应付那些日夜不间断的索命鬼，又要护着祁老太师，为车家游说朝中众臣，争取定罪秦征的声势。

倘若他为自己分了心，不止会害了他，车家军几百条冤魂，也再无昭雪的那一日。

想到这儿，赵宸玉发暗的额头变得更加灰扑扑起来。

与她所料的基本一致，这三日，栖风阁忽然失去了和她的所有联络，连赵宅也被暗暗安插了宁家的人。

秋兰珺很轻易便能断出她有难的事，于是她不假思索地找到穆晓笙。

她跪着，求他救她。可穆晓笙只是沉默良久，不知在思量什么。

“庄主......我并不想求您亲自出手，只是这件事发生得太突然，我确信南凌暗桩并未出过纰漏，但不知宁淮川到底是如何发现殿下身份的，也不知他知道了多少事。所以兰儿只是想求庄主帮我打探一下，至于如何救殿下，我们南凌会自己想办法，一定不会拖累庄主。”

听罢这话，穆晓笙深邃的眼眸眯成了一条缝，掩不住的怒意从那里迸发出来。

“跟了我这么久，你就这样看我？”他阴着声音。

秋兰珺心一惊，被他那狠辣的眼神吓得不禁一哆嗦。

“我，我失言了，望庄主莫怪。因为我知道庄主还有大事要做，若非形势所迫，我自然不愿给庄主添忧的。”

穆晓笙白她一眼：“这几日朝中并没有任何风吹草动，宁淮川应该没有将你们一网打尽的意思。玉儿是我看着长大的，有我在，谁都要不了她的命，你先回去，这件事我自会处理。”

“那我能做些什么呢？”秋兰珺不确信地问道。

“保护好你自己。”

穆晓笙冷冷地丢下这句话，便起身回了里屋。

再出来时，他已是宁王装扮。

秋兰珺有些诧异，同时还多了些莫名的不安：“庄主，您这是？”

穆晓笙转了转手腕，发出咯嘣咯嘣的声响。随后他嗤笑一声：“抢人。”

宁府早已密不透风，宁淮川将她看得严严实实，别说南凌救不出她，穆晓笙也救不出她。所以如今他能做的，只有让宁王去宁府抢人。

秋兰珺心头一凛，眼泪险些掉了下来。

“不可！”她几步挡在他身前，“宁王一心要给车家翻案，世人嘴上不说，但心里是敬佩的。可您要去夺臣之妻，若传出去，还会有多少人站在您这边呢？要是因此不能为车将军鸣冤，我家殿下即便逃了出来，也不会心安的。”

“可你们探了三日，可探到半点她的消息了？”穆晓笙淡着神色，平静问道。

秋兰珺无言以对，只好垂下头。

穆晓笙冷哼一声：“没有。你们连她是死是活都不知道。所以这趟，我一定得去，哪怕顾柳山庄庄主的身份暴露，哪怕世人从此唾弃宁王，我也得去看看她。”

秋兰珺浑身发颤，但他的眼神那样坚定，终于，她退了几步，朝他重重一揖。

穆晓笙话不多说，只带了连若陵一人，行色匆忙地到了宁府门前。

宁府大门紧闭，高大的院墙里面鸦雀无声。穆晓笙冷着脸，冲连若陵使了个眼色。

连若陵“嗯”了一声，便大步踏上台阶，用力拍起门来。不多时，大门轻轻拉开一条缝，一个小厮畏首畏尾地探出头来。

“宁，宁王殿下！”那人怎么也没想到，来人正是最近风头正盛的宁王，惊慌片刻，才想起通报。

可是，连若陵并没有等他通报的闲工夫，他双臂一挥，将那两扇厚重的大门完全展开。

穆晓笙嘴角透着几分邪气的笑，大步流星地迈了进去。那小厮见状，顿时紧张地冒出一头的汗，一边阻拦一边扯着嗓子喊人。

魏安与谢大成听见动静，忙赶来看，却见宁王不偏不倚，竟直奔赵宸玉的院子去了。二人眸光一冷，提步追了过去。

直到宁王已经到了赵宸玉院中，二人才涨着满肚子怒气抢到他前头。

谢大成手中刀刃已经出鞘，恶狠狠地盯着他：“宁王殿下擅闯我家后宅，是何居心？”

穆晓笙刀子似的眼神在他脸色轻轻扫过，随后轻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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