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灵籁水性极佳，如一条生于寒潭的灵蛇，借着水势柳枝回弹的巧劲，非但没有沉坠，反而斜刺里向池心一处残荷丛生的隐秘角落游去。

她身形灵动，在水中竟似比在陆地更显从容，那柄缠回袖中的软剑仿佛成了她身体的一部分，偶尔在嶙峋的湖石上轻轻一点，便借力改变方向，避开禁军火把投射在水面上摇曳晃动的光影。

太液池水幽深，底下暗流潜生，水草如鬼魅之手缠绕。

谢重雪只觉得肺腑间气息将竭，眼前阵阵发黑，冰冷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几乎要将她揉碎。

就在她意识即将涣散的边缘，一股精纯柔和的内力，自封灵籁紧扣她腰间的手掌渡入，如一股暖流淌过冻僵的经脉，勉强护住了她心脉一线清明。

岸上，禁军统领的呼喝声透过水波传来，变得沉闷而遥远：“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太液池就这么大，她们插翅难逃！沿岸仔细搜查，水下也别放过！”

火把的光影在水面上疯狂搅动，如同躁动的金龙。

水下，封灵籁却似对岸上的喧嚣置若罔闻。她目标明确，带着谢重雪悄然潜至一处布满嶙峋怪石与枯败荷梗的水下阴影。

此处上方恰好有一块巨大的假山石探出水面，形成一个天然的小小穹窿，隔绝了大部分光线和喧嚣。她猛地向上浮去，带着谢重雪无声无息地破开水面，藏身于这狭窄潮湿的石隙之中。

“咳咳……咳……”甫一出水，谢重雪便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冰冷的湖水混着喉间的腥甜，让她狼狈不堪，浑身湿透，单薄的衣衫紧贴在身上，勾勒出伶仃的身形，在深冬的夜风中瑟瑟发抖，脸色苍白如纸。

封灵籁同样浑身湿透，蒙面的黑纱紧贴着脸颊，更衬得她露出的那双眸子亮得惊人，眼角那一点朱砂在昏暗的光线下，红得愈发惊心动魄，如同雪地里溅落的血珠。她迅速环顾四周，确认暂时安全，才将目光落回谢重雪身上。

“谢姨，还好么？”封灵籁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水汽的微凉，却奇异地有种安定人心的力量。她伸手在谢重雪背上几处穴道迅捷地拍了几下，手法精妙。

谢重雪只觉得一股暖流透入，翻腾的气血瞬间平复了大半，咳嗽也止住了。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谢重雪喘息稍定，抬头望向封灵籁，眼神复杂。

封灵籁看穿了她心中疑虑，黑纱下的嘴角勾起一个极淡的弧度，带着几分冷峭与了然，却并未解释。她侧耳凝神倾听岸上的动静，禁军的脚步声、呼喝声和兵刃碰撞声正沿着湖岸细细搜索，越来越近。

“此地不宜久留。”封灵籁低语，目光如电，扫过石隙外黑沉沉的湖面和对岸影影绰绰的宫阙轮廓，似乎在飞快计算着脱身路径。

她手腕一翻，将软剑还给了谢重雪，“复仇来日方长，不急于一时。”

突然，一阵密集的脚步声停在了她们头顶的假山之上，火把的光亮透过石缝渗入，在水面上投下晃动的光斑。

一个粗豪的声音近在咫尺地响起：“头儿，这下面石缝里黑得很，要不要下去看看？”

石隙内的空气瞬间凝固。

谢重雪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握紧手中的软剑，屏住了呼吸。

封灵籁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如鹰隼，全身肌肉紧绷，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手中“斩万难”微微震颤，发出几乎微不可闻的低鸣。

“慌什么！”另一个略显沉稳的声音斥道，带着不耐烦，“这石缝狭窄，下面全是水，藏得住人？火把照下去，看看有没有水花气泡！”

话音未落，几支燃烧的火把猛地从上方石缝探下。炽热的光线如同利剑，瞬间刺破水下的幽暗，将漂浮的尘埃和水草照得纤毫毕现，也将封灵籁和谢重雪藏身的狭小空间暴露无遗。

谢重雪瞳孔骤缩，绝望瞬间攫住了她。

完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封灵籁动了。

她并非迎击，而是猛地一拽谢重雪的手臂，力道之大几乎要将她臂骨捏碎，同时低叱一声：“沉！”

两人再次没入冰冷的湖水之中，动作快如电闪，几乎就在她们沉入水下的同一刹那，几声闷响，几支带着劲风的探水长矛狠狠扎进了她们方才藏身的水域，搅起一片浑浊。

冰冷的湖水再次包裹全身，谢重雪呛得几乎窒息，混乱中只觉腰肢被紧紧箍住，身体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牵引着，如同离弦之箭般向着远离假山，更深更暗的湖心方向疾射而去。

封灵籁的水性简直骇人听闻。

她仿佛化身水底蛟龙，足尖在湖底淤泥或嶙峋怪石上轻轻一点，便借力窜出丈许，速度快得惊人。

手中“斩万难”为她在水底开辟通道，偶尔挥动，便无声无息地割断缠绕过来的水草，或是巧妙地拨开阻挡的枯枝，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效率。

岸上的喧嚣和火把的光亮被迅速抛在身后，模糊成一片晃动的光影。

但禁军的反应也极快，呼喝声、兵刃破空声、甚至有人跳入水中的“噗通”声，如同跗骨之蛆般紧追而来。

“她们往湖心跑了！”

“放箭！水下也放！”

“封锁所有出水口！”

冰冷的箭矢如同索命的毒蛇，带着凄厉的破水声，穿透水层，在她们身侧、身后激射而过，带起一串串翻滚的气泡。

一支弩箭擦着谢重雪的小腿掠过，带起的冰冷水流让她浑身汗毛倒竖。

封灵籁带着她，灵巧地借助水底的地形和漂浮的水草、残荷躲避。她的感知敏锐得可怕，总能在那夺命箭矢及身之前险之又险地避开。但带着一个几乎不会水的谢重雪，速度终究受到了影响。身后追兵的水花声越来越清晰。

突然，封灵籁身形猛地一顿，带着谢重雪急速下沉，躲入一片茂密如林的巨大枯败荷梗丛中。这片荷梗年代久远，粗壮如儿臂，纵横交错，形成一片复杂的水下迷宫，光线被彻底隔绝，伸手不见五指。

追兵的划水声和呼喝声就在附近徘徊。

“人呢？明明看到往这边……”

“小心！这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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