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一片雾鬼魅般化作细丝，冲向中间的孙良霁。

他手中术法才使出一半，匆匆收势欲回防。但来不及了！

眼耳口鼻、四肢脖颈……血珠瞬间飚出。

趁他惊惶一瞬，嬴煦已一剑甩去，将他手中器符扎个对穿。

孙良霁双眼刺痛，血水蒙视叫他立刻陷入被动，挥手胡乱施法间大吼出声：“我可是孙家家主后人，你敢伤我？”

但一旁的嬴煦不言不语，只面无表情与他周旋。

孙良霁修为毕竟已至炼气七层，她万不敢轻敌。道道金光与水光相撞，眨眼间百招已过，孙良霁也终于缓过眼珠刺痛，再能视物。

狠厉闪过面上，他心中暴怒至极，新仇旧怨一起涌上，叫他瞬间不管不顾出手灵气怒冲：“我要你抽筋拔骨，碎尸万段！”

金色巨剑一瞬凝成。孙良霁倾尽全力的一击携着重重威势而下！

嬴煦身形倏然变幻，游鱼般窜进水中。下一瞬水龙卷冲天而起，怒吼似龙吟虎啸，扑向斩来的巨剑！

“轰——！”

两道法术相撞，巨大爆声中，孙良霁被逼得倒退几步。尚未缓过怔愣，远处黑影闪电般冲出浪涛，苍白鬼手巨力如铁，钳住他喉管。膝盖抵着他丹田，借冲势将他狠狠掼倒在地！

“怎么……可能……？”

咚一声猛磕在地，孙良霁双眼瞪大，难以置信的看着嬴煦，一张满是血水的脸上尽是惊愕。

嬴煦恍若未闻，右臂一挥，手中原属于孙良霁的宝剑猛然抬起！

“你……不敢……”孙良霁面上惊恐乍现。

内府灵气蒸腾，如烈日投怀。嬴煦仍由其暴烈燃烧，顺着经脉喷薄出，全部灌注剑上！

只一息……

“啊啊啊——！”

撕心裂肺的惨叫瞬间爆出，声音太过刺耳，嬴煦一手松开剑柄捂住他的口，化出大股水流冲向口内。

丹田被利剑一击刺穿，几近晕厥时高压水流冲进口腔，叫孙良霁瞬间双眼暴突，七窍飙血。

嬴煦面无表情，收回剑，便立刻站起身。

一阵头晕目眩，大片鲜红仍在闭上的眼前浮现。踉跄两步，她蹲在抽搐的孙良霁身前，给他喂进一粒回春丹。

“多谢师兄蠢笨自大一如当年……独自来捉我。”

她拿出在地底捡回的锁链，缓慢地绑向孙良霁，将他结结实实捆起：“我大方，也无需师兄扮狗求我，这就饶师兄一命。”

说罢，她不理会孙良霁惊恐过头而扭曲的脸，起身拽着锁链，如拽着一具半死不活的□□，走向湖畔：“不……话也不能这么说。”

“你怎么配跟狗比？”她突然停下脚步，漆黑眼珠一转向下，一错不错地看着他暴突颤抖的眼珠，低低开口，“我们贱民养的狗，也是乖巧可爱，从不乱吠的。”

已至湖边，嬴煦伸手运气片刻，一具巨大兽尸渐渐浮出水面，被她引至岸边。

孙良霁丹田被毁，剧痛蚀骨，僵不能动。只剩嘴唇轻轻战栗，眼含着满腔尖锐怨恨模糊低喃：“我……祖父，是金丹修士……琅岩之主……你不得，好死……不得……”

“我得不得好死不劳师兄费心。”嬴煦突然极轻地笑了笑，“反正师兄，是一定不得好死了。”

说罢，她停顿一下，剑尖划破孙良霁全身法衣，将他里里外外搜身一遍。而后又静默片刻，持剑再起，在孙良霁惊恐眼神中，一下、两下、三下……

血溅出几尺，叫她苍白面容上鬼气森森。孙良霁弹动几下，若案上死鱼。待他四肢经脉尽断，再无动弹的可能，嬴煦这才打开巨大的兽口，将他扔了进去。

“这片湖名叫沉水泽，在屏山与南霍交界的角落。”

复又封上兽口，她缓缓将兽尸推入湖中，低低出声：

“方圆数十里没有人烟。是师兄休息的好地方。”

湖水漾起涟漪，又渐渐平静。

默看了许久，嬴煦才微微一动。

可明明是抽身欲走的动作，她却瞬间一歪，朝前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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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身撑着地，死寂的山边密林中，一道人影勉强支起无力的身躯，挪步朝前走。

嬴煦眼前发花，刚还灵息澎湃的人这会儿颓然一软，再克制不住颤抖，惨白的脸上冷汗漱漱而下。

丹田与经脉几乎一空。暴乱的灵气耗空后，巨大反噬接踵而来，叫嬴煦内府绞痛。

小腹坠胀感愈强，沾土又湿了水的长裤贴着颤抖的腿，血水汩汩流出，染红衣摆内一片。

撑剑勉强走了两步，嬴煦再没有力气。

喘着气伸手摸向长裤，满手鲜红刺目，叫她眼前一花。良久，才意识到什么，呆呆看向天空。

今日……是八月十五。

是中秋，也是她的生辰。

她今日便十四了。道经讲天癸为先天之精。气化为水，化生精血。

女子二七而天癸至。她倒是一日不差。年满十四，一日见血、一日见血……

手上鲜红叫眼前发黑，持剑刺人时血水喷涌的景象又现，叫嬴煦一阵干呕，弯腰对着地猛咳几声。

再度起身，打着颤朝前挪步。刚迈出一寸，目光触到什么，却是悚然一惊，立时浑身僵冷。

“茸茸……？”

湖旁林间，矮树旁一道灰白软影静静立着，黑眼珠正直直瞅着她，叫嬴煦心中翻江倒海。混乱的情绪与画面涌上心头，一时口舌发僵，颤抖着退后两步。

“不……我……”

看她要跌倒，那抹身影猛然冲上来，凑到她腿边焦急呼唤，瞪大的黑色双眼中全是担忧，咬着她无力垂下的指尖嘤咛。

嬴煦再站不住，跌坐在地。燥热已褪去，浑身痛得发冷。

“你怎么来了……”见它反应一如往常，嬴煦眼眶发酸。茸茸则钻入她怀中，焦急地贴着她小腹，叫她虚虚环住自己，也同时支撑住她。

“茸茸……你怎么来了？娘和姥姥呢，她们离开了吗，成功了吗？”

声音越来越低。体温和意识如眼泪和经血一般哗哗流走，再收不回来。

小狼焦急的呜呜声里，嬴煦双目紧闭，倒在湖边，再无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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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已至正午。琅岩东北方的山下密林中，寂静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