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湿的化雪期终于结束。

学校里的早樱尚未到盛花期，深褐色的枝干上点缀着大大小小的粉白色花苞，新绿色的萼片被衬得十分让人喜欢。

晨风里充盈着春日温暖的气息。湛蓝天空下，一只白鸽沿着校舍楼顶边缘脑袋一探一探往前走。

春高大会后，三年级们正式引退。除了返校日，平时基本完全见不上面。

但今天不同。

今天，是三年级们集体返校，出席毕业典礼的日子。

鞋柜前的实木地板反射着门外的天光，身穿统一白色制服的学生们来来往往。

含混不清的谈话声。地板上朦朦胧胧的影子。

“前辈们早上好。”

山形：“哟，早！”

天童：“小祈守，好久不见~”

大平：“早上好。”

“早。”

和你最熟悉的浅发少年抬手揉了揉你的脑袋。

“——牛岛学长不在吗？”

“若利君的话，因为要作为三年级代表发言，被叫走先去准备了。”红头发解释道。

“原来如此，不愧是牛岛学长。”

山形：“零真的话，明年应该也有机会被选为代表吧？”

天童：“嗯哼~很期待呢。”

“我会努力的。”

山形：“听濑见说已经收到好几所音乐系名校的联系了，果然也会和牛岛一样去东京吗？”

“学校的事情还在考虑……”

大平：“那要快点做出决定了呢，三年级一晃眼就过去了。”

“是。”

濑见：“不是还有几个月时间吗，不用给她太大压力啦……”

山形挑眉：“好惊讶，英太在这种事情上居然会这么宽容？”

“我懂我懂。”红头发竖起食指，“就像那种不希望女儿嫁人所以一直含糊婚期的古板长辈。”

濑见：“这都什么跟什么……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吗？”

大平：“嘛……”

濑见：“是事实吧？就是事实啊！不要搞得好像我在说谎一样啊！”

非常久违的、但因为太过习惯又像昨天才经历过一般，闲聊着一起穿过喧嚷的教学楼走廊。

在楼梯口分别前，濑见叫住你。

“待会儿一起回家？”

你想了想：“吹奏部那边还有点事，可能要拖一会儿。”

濑见点点头：“知道了，我等你——还是老地方？”

“好哦。”

典礼的流程不算很长，还没到放学时间，所有仪式已经顺利结束。

吹奏部在春假期间还有合宿。作为新任部长处理完相关事宜，上交完资料离开职员室，不久前还吵吵闹闹的校舍已经人去楼空。

早春澄澈的阳光浸满整条走廊。沿途空教室的黑板上还完整保留着不同笔记的涂鸦。

经过楼梯转台时，隐隐约约，听到一楼传来熟悉的钢琴声。

走出楼梯口，跟随着琴声的指引穿过散发着木香的走廊，最终来到一间虚掩着门的空教室。

窗外樱花树枝在风中摇曳。阳光洒在墙边的黑色立式钢琴上，跳跃的黑白琴键间折射出朦胧的金色纱幔。

骨节分明的白皙手指。白色制服。微微翘起的浅色短发。沐浴在明亮的春日阳光中，整个人的轮廓都在发光。

手上弹奏的动作忽而停下。空气中微微震颤的余音中，坐在钢琴前的浅发少年转过头来。

“吓我一跳……来了怎么不吭声？”

“在沉迷看风景。”你回答。

“你怎么一天到晚都在看风景……”

提起旁边的运动包，濑见合上琴盖站起身向你走来。

“——走吧。”

并肩走在日光明媚的空荡校园里。

太阳暖暖地照在肩膀上，脚底延伸出来的两道影子随着动作一晃一晃。

你抬起手臂，借着错位用手在幼驯染的影子上加了一对猫耳。

“快英太，现在喵一声说不定就能变身。”

“……你是小孩子吗？”

“果然，DK一旦毕业就是大叔了。”

收回手臂，你不真不假叹了一口气。

“我们之间已经隔了一道可悲的鸿沟了呢，英太先生。”

“哪有那么夸张，不就是比你大了几个月而已……”

“但是英太的头发在阳光下看起来毛茸茸的，确实很像猫咪呢。”

“那是什么比喻……”

“啊、那边好像有点乱，低头我帮你整理一下。”

“真的？”

表情怀疑，但还是照做了。

“——当然是假的。”

“——哈？”

在幼驯染反应过来之前，你迅速伸手一通乱揉。

“等、你给我站住——！”

地面上两道少年的影子追逐嬉闹。

快要走出校门的时候。

“出了这个校门，英太就是大学生了啊。”

“是啊。”准大学生放空视线望向天空。

“这身制服，也是最后一次穿了吧？”

“是吧。”

“既然如此，要留个纪念吗？”

“什么纪念？”

你停下脚步，左手背到身后，向他做了个邀请舞伴的动作。

“——可以请您跳支舞吗？”

“在这里……？”

“真是失礼，这种时候要说「乐意之至」。”

“好好，荣幸至极。”

扬起一个略显无奈的笑，濑见牵起你的右手，引带着抬高。

开得有些清冷的樱花树下。紫色百褶裙摆随着动作划出漂亮的弧度，脚下的影子旋转一圈，优雅谢舞。

你一本正经：“再见，英太。”

“等会儿还要一起回家，你在说什么莫名其妙的话。”

“——对哦。”

“「对哦」是什么啦，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像以往无数次那样，无比寻常地一起踏出校门。

“你说，三十年后我们会是什么样呢？”

“三十年后？”濑见顺着你的话想了想，“应该和现在差不多吧。”

“欸——”

“——好差劲的语气！”

“只是普通的JK标准语而已。”

“够了，不要再玩这个梗了。”

“果然，我们之间已经隔着一道……”

“这个也是！”

“好吧好吧。难得不用参加合宿，今年春假英太有什么安排吗？”

“什么嘛，这种糊弄长辈一样的语气……也没什么特别的安排，从国中到现在一直都有部活，突然空下来还有点不太适应……你呢？吹奏部那边应该还和去年一样？”

“嗯，还是去年的安排。”

“那就是会有两天休息了？”

他瞄了你一眼。

“北海道……想去吗？”

“——欸？”你意外地仰起头看向他。

视野里的少年目视前方，侧脸被阳光勾出清晰的轮廓：“上个月的毕业旅行，你不是没能参加吗？所以我想，现在补上应该也可以。”

“好呀好呀，去吧去吧。”

“不过现在这个季节，有些地方雪已经开始融化了……”

“没关系，只是雪的话我们这里也有。说到北海道，果然还是白色恋人……啊、对了，我的巧克力呢？”

话题跳太快，前任司令塔险些没跟上：“……什么巧克力？”

“白色情人节啊。”你理直气壮。

濑见：“哈……？今天？”

“不是今天，那天你不在学校。”

“那为什么……”

“但是上个月情人节我给你送巧克力了吧？”

你探身凑近他，“已经是成年人了，要学会基本的人情世故才行啊英太先生。”

“谁说我已经成……”

司令塔终于反应过来。

“不对、今年你给我的巧克力本来就是我自己做的吧？”

“啊……”

“别一副好像记忆空白的表情啊！而且那些巧克力最后也都被你吃了吧？”

“欸……”

“——直接开始装傻了啊！”

“——那你把我抓起来吧。”

“不、这种事还不至于……”

“就是嘛。”你一秒统一战线，“英太怎么可能因为这种小事就不给我准备白色情人节的巧克力呢？真是太不尊重人了。”

濑见：“……”

“——行。”

他忧愁地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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