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劣者被推上神坛》
宋钰心中一喜,这台阶来的可真妙。
她与少年交换军队,依然保持着长官的身份,而护送百姓去宛江附近,显然比扮作妇孺去清河安全。她侧目观察少年的神情,见他目光清冷但异常坚韧,这才放下心来,准备简单推拒一番,再勉为其难的应下。谁料刚准备开口,就被亲兵抢白。
那亲兵高声道:“痴人说梦!你也配?”
她轻慢地看向阿乔,穿着一身粗布短打,连个像样的刀都没有,一个泥腿子,还妄想指挥她们郡主的这支娘子军?却未察觉,宋钰看她时那恨毒了的眼神。
另一年长的亲兵察觉到不妥,急忙越过众人,高声道:“校尉对前往宛江的路线更为熟悉,护送百姓更加方便。”
阿乔冷笑一声,并未揭穿找场子的话,贪生怕死人之本性,明眼人都知道,去宛江最多遇上一些散兵游将。而留在这里扮作妇孺,被敌军当做人质押着去战场,九死一生。
可年长的亲兵话锋一转,对着阿乔说道:“军中以军功晋升,方能服众。你虽为义军首领,可未曾在战场上立过大功,就算校尉有心将指挥权交予你,怕是未必能服众。”
何老十一听就来气,追到院中理论,“谁说头儿没立过功?你们怎么进的城都忘了?!你,”一只小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打断了他准备好的腹稿。
“行了,”阿乔眼角弯弯,一双秋瞳狡黠明亮,何老十看得一愣,“一会你们还得她和一起护送大家的亲眷去宛江,闹得太僵了不好看,这种小事,我搞得定。”
“宋校尉,”阿乔喊道,“我要是能让大家信服,我指挥你的娘子军,你来带领我的义军,可说好了?”
宋钰冷哼一声,未作应答。
吱呀一声,院门被推开,不算宽阔的街道上,早站满了人,气氛低沉,殷切的望向推门之人。
刘生不是个能藏住事的,回来报信时,就在城门口腿软了一次,被兄弟扶起,哆哆嗦嗦的说了一些,好在全二心里有数,没让事情过分扩大,可还是有不少人得到消息,在此等候多时。
阿乔高声道:“事情的首尾想必大家已经知道了,我们如今已没有退路。大越的军人,平日里吃的粮食领的军饷,无一不是由百姓供养,我们手中的刀,要砍向敌人,护卫我大越的土地,不受践踏,保卫我大越的子民,不受欺辱!”
所有人皆目光灼灼的看向少年,胸中氤氲起浩然之气。
唯有宋钰的亲兵暗自撇嘴,一幅看笑话的表情,这些可都是战场上摸爬滚打过来的老兵,岂会被一两句呼号迷惑?
服从是军人的天性,战场上更是把命交给长官,长官判断失误,承担代价的可是大家的性命。是以军官必须靠着军功一步步升上来,方能服众。
而这泥腿子不过撞了大运,侥幸入城。他一来没有与娘子军并肩作战的默契,二来不通兵法,实战经验又太少,战场上好运不会一直光顾,运气总有用完的时候。
只见他突然解起脸上的绷带,倾城的脸庞缓缓露出,竟然是个女子!?
大约是十九岁的年纪,却让人根本联想不到少女二字。
她双目幽幽冷冷,洞若观火,让人讲话之前都要扪心自问,一定得是实话,任何精心编织的谎言,在她眼中早已破绽百出。她周身威严,更是让人不敢生出亵渎与质疑的心思。
刘生用袖子抹了抹眼睛,再三确认自己当真没有看错,他还是觉得不可置信,自从阿乔来军营的第二天踢了人,一群人天天盯着她找茬,半个多月,怎么就没人发现她是女的.....?
宋钰本抱臂看戏,看到这一幕,下意识感到不妙,直身肃立,俨然大敌当前的模样。
阿乔淡淡地扫了众人一眼,清一色的惊诧,渐渐地,惊诧转为赞许和认同。
这些人多半都见识过她在山崖退敌的能力,能在她们突袭时快速判断局面,盘踞一方山崖逼退杨家军的两轮进攻,临危不乱,确有统领军队的能力,但仍有疑虑。
阿乔看见娘子军的神色变化,心中便有了六分把握,她自爆身份,便是为了让娘子军更加容易接纳她。
杨家军无男女偏见,男兵女兵各占半数,但娘子军中多半是走投无路的女子,她们天生对有能耐的女子更有好感。
她顿了顿,郎声说道:“我乃南阳沈氏第十三代家主,现任清河太守之女,与家中兄长一同师从庐阳书院第三十七代院主的亲传弟子徐望徐先生。自幼苦读,一日不曾懈怠,排兵列阵也不在话下,若诸位信我...”
宋钰急着打断:“好大的口气!竟敢说排兵布阵不在话下,不过是些纸上谈兵的计谋。”
宋钰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威胁,最重要的是她的身份!
她要是无权无势,之后还能多方运作加以打压,可她竟然出自世家,那性质完全变了!
阿乔侧了侧身,宋钰站在门口的台阶上,院内院外一览无余,这群汉子一听见自家头儿被质疑行军打仗的能力,各个叉腰怒目而视,恨不得在她身上烧出个洞来。
事实胜于雄辩。
女子在军营中立足,本就比男子更加困难,更遑论这沈姑娘能在贼军手里讨得便宜,兵不血刃的夺城。
而混在其中,被派来保护阿乔的沈家暗卫,与众人略带信服乃至崇拜的眼神形成鲜明对比,嘴角直抽。
他们和阿乔一同长大,她方才的话里,除了身份,没一句真的!
不过能忽悠住也算本事。
先前早看不惯宋钰的士兵,早在来苍梧镇的路上,就听这群义军说了这沈家姑娘如何在涯岸带着众人反败为胜的英勇事迹,更是为她危难之际舍弃逃生的机会,挺身而出的壮举感动。
这个时代,贵人的命,就是更值钱些。
人心开始摇晃,最后的结论是沈阿乔具备良将潜质,但经验不足,所以由宋钰的副手冬山辅助,大小事宜需与冬山商议。
宋钰再不甘心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有了这番军功和沈家的势力,她沈清姿官拜副将也未曾可知。临行前,沈清姿还偏偏前来叮嘱,“宋校尉,护送百姓平安前往宛江,也是一件功劳。可千万别舍小逐大,光想着淞县,最后两头没顾着,倒成了罪过。”
“你...”
宋钰拦住欲冲上去的亲兵,一字一句道:“沈姑娘,运气再好,也有用完的一天。”
宋钰前脚刚走,桑扬的三千大军就如期而至,不过只来了一半,全军在城外休整到了晚上,这才拿着名册慢悠悠的清点人数。
十九二十营的人都和桑扬打过照面,除了个别不打眼的留了下来,其余人都被派去跟着宋钰。
留在城里的人早换好了女装,都是向百姓借的,当然,借衣裙的双方都知道,还不了了。可还是愿意拿出最干净、最新的衣裙,给这群娘子军。
从中午开始,滚滚热浪从铁匠铺向两侧房屋蔓延,因这里暖和,不少孩子都跑来玩耍,死亡的阴影和饥饿丝毫未在孩子脸上留下痕迹,他们最会珍惜当下,放肆地奔跑,痛快地大笑,银铃般的欢笑声,荡去笼罩在众人心头的阴霾。
铁匠铺的大门被推开,一满头大汗的男子,伛偻着腰,挑着俩竹筐,快步往城里走去。
那竹筐里装着的,是一把把被改成匕首模样的短刀。
两个大竹筐放在街道中央的桌上,装扮好的娘子军快步走去,一人一把,短刀没有刀鞘,城里的妇孺便割下里衣,送来让他们缠刀。
裹着粗葛布的利刃贴在胸口,一旦发动反击,她们只有一次机会,置敌人于死地,再夺下他们的武器。
天幕深蓝,城门缓缓开启,火光在铁甲上跳跃,城中的女人哭哭啼啼的被驱赶出去,脸上脏污不堪,鼻涕眼泪都混在一起,但没人敢腿软,走的慢了可要挨一鞭子。
桑扬骑马立在城门处,眼见他盯着,本打算动手动脚的都熄了心思。
夜幕降临,天空黑的深不见底,立在两旁的士兵每隔十人擎一火把,目力再好的人,也看不清这些女人的面庞。
一群娘子军将阿乔围在中间,快经过城门时,由啜泣转为嚎啕大哭,一双手换着抹泪,抹了半天,手背还是干的。
立在马背上的男人眉头紧皱,其他人也被吵的头疼,一独眼军官甩了记响鞭,可这群娘们的哭声不弱反增,气得他头大,只得催促她们走快些。
直到这群女人小跑了起来,才没功夫抹泪。
距离城门还有十步。
阿乔捂着胸口,匕首坚硬的触感让她略感心安,她瑟瑟发抖,依偎在一旁女人的臂弯里,竟是连路都走不稳了,恨不得被人夹着往前跑。
当真是弱柳扶风。
她和桑扬交过手,习武之人,可以通过一个人的走路姿势、面对危险时下意识的反应,看出端倪来。
还有三步。
两步。
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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