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嫌偶像复出后》
蹇绰当真不像剑修。
杀人后他的姿态依旧从容和缓,手腕轻抖。血珠溅落,他的剑便重又刃光雪亮起来。
那双望向秦子衿的眸,从始至终都澄明镇定。蹇绰说话也不似寻常剑修那样急脾气,每说几句便停下来望上对方一眼;三言两句就将一睁眼便失忆的荒谬事交代清楚了。
“你不记得了?”秦子衿似是想冷笑。只碍于蹇绰态度实在是好,才勉强忍了下来,“三年前,你不知发了什么疯,非要让我做你的道侣。道侣契约也是那时强行签的,我——”
这人住了口。
后面的事他不太想说。
大概就是虽然秦子衿自己万般不愿,他的父母却大喜过望!也不知道蹇绰是怎样瞎了眼,居然能瞧上自家这个从小人嫌狗厌的儿子,虽说当时是觉着婚事太急,不够妥当...
但真心不愿的只有秦子衿自己。他爹他娘假惺惺地拦了几下,就“心痛”地眼睁睁看儿子被蹇绰带走了。
不就是当世剑尊之徒吗?不就是新一代修士的第一人吗!他家也算是显赫仙门出身,怎么爹娘如此这般、如此这般...
如此这般怕蹇绰反悔不要他啊?
蹇绰侧着脸,认真听了对方说了来龙去脉。
其实秦子衿一开口,他便想反驳。面前这位青年修士的修为并不在失忆前的蹇绰之下,身家自是显贵,俊美不羁。
但蹇绰不喜欢。
他从小就长在剑修堆里,对这个类型的修士是看多也看倦了。他并无任何寻求道侣的心思——即使有,也绝不会是…
可他强抢道侣时确实是“走火入魔”太过,道侣契约也不似普通两情相悦时的普通法阵,不仅秦子衿解除不了——就连修为大跌的蹇绰自己都解不开了!
他不在乎秦子衿恶劣的态度——其实也不太在乎对方这个人,自顾自闭目调息起来。
*
秦子衿烦得很。
他本就讨厌蹇绰——不止是他,这位大师兄的人缘一向差劲,哪怕是同门面前背后都会阴阳怪气几句。
何况这三年来,秦子衿纯粹是倒了血霉,被蹇绰裹挟着在仙门待了三年——跟着对方一同被仙门上下阴阳怪气。
他阴着脸盯着蹇绰,目光在对方微微笑的表情上停留了一瞬;虽说恼火,却还是默不作声地替对方护法。
两个时辰之后,蹇绰勉强压制住了伤势,缓缓睁了眼。
他开口第一句,就让秦子衿想吐血了。
“道侣契约,我解不开。”蹇绰语气极镇定,“恐怕得要修为高深的同门长辈出手相助。”
他本想让秦子衿同自己回去求助师长,便听对方道:“你不记得了吗?”
血衣青年挑眉,语气凉凉:“你被逐出师门了。”
蹇绰:“...这样?”
剑修抓紧了佩剑,难免沉默。正欲再开口时,秦子衿又说:“数年前你师父闭了死关。我听说...是因为他被人偷袭重伤。大家都说下手的人是你,是吗?”
蹇绰并未反驳。
他很少生气,哪怕被秦子衿这样抓出痛处嘲讽,也依旧态度温和:“既然我被门派驱逐...那这契约,怕是只能麻烦道友的师长了。”
他温和得过了头,以至于带着点超脱常人的非人感。秦子衿料想蹇绰面对的麻烦,远比两人间谈论的寥寥数语要多得多,可对方只说与秦子衿相关的事——过于温柔,也过于有距离感了。
“不如直接杀了你来得方便。”秦子衿道。
蹇绰也觉着如此,却还是问清楚了对方的来历。
秦子衿的家族远在迢迢千里之外,若要回去求助,他俩恐怕还要苦痛地同行许久才行。
想到这里,蹇绰重又看了眼自己的剑。
他缓缓起身,笑着同秦子衿道了声谢。
秦子衿抬眸看了眼这位曾经的仙门大师兄——那双温柔如野鹿的眼轻轻弯起,极清晰地倒影出了修士的身影。
“下次再见,我可不会体谅你的伤势如何。”
秦子衿冷且缓地说道。
他理应是这样的态度——蹇绰心想也是。他没再客气,安静地注视着对方转身,毫无留恋地利落离开。
庙外风雪稍停。日出之前,正是夜色最浓重之时。深沉的暮光宁静温柔地将整个大地拥进怀中,雪落之声清晰可闻。
但,是不是太安静了?
魔修避世,寻常修者对他们了解甚少。可蹇绰偏偏是这世上少有熟悉魔修的那几个修士之一。
他扫了眼地下的几具尸体,从这群人的随身腰牌上认出这是一只完整的魔修小队——当有金丹期以上的魔修领头。
那么,死在这里的全是筑基期的魔修。领头魔修此时在哪儿?
*
秦子衿知道答案。
在破庙几里之外的地界,他被高自己一个大境界的魔修死死压制住。对方满怀杀心而来——可秦子衿却也不是好欺负的软柿子。
他这人实际也厉害得很,只不过蹇绰杀人太快,根本没给秦子衿动手的机会。
明明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剑修...却有如此霹雳手段。
只是这一瞬走神的功夫,他便差点被魔气穿心而过!
秦子衿险之又险地闪过了这致命一击。他身上已有不少伤,毕竟是被压制了一个大境界,只能算是勉强保命罢了。
他微喘着气,盯着面前这位已经突破元婴的魔修,并不显惧色。对方黑衣黑发,一双乌色的眼沉沉瞪着他——整个人几近融于夜色之中。
杀意重重席卷而来,秦子衿却想:魔修不是销声匿迹很久了吗?怎么今夜自己见着那么多?
他正心生疑惑,却见魔修本满身狠辣杀意,不知为何突然收敛了那周身滚滚魔气。
顺着魔修的目光望去,风雪中有人缓步而来。对方的长发被卷得翻飞,大雪簌簌落满了肩头眼睫,却依旧姿态挺拔从容,并不显出任何一点狼狈之资。
只是看着满身是伤的秦子衿,对方又是叹了口气。
蹇绰不是很爱管闲事。
但是——虽然秦子衿他不记得了,不管怎么说也算是他的道侣。至于那位下了死手的魔修,蹇绰一猜就知道是谁。
他便忍着伤势,冒着风雪匆匆而来。
那魔修果然是蹇绰猜的那人;气质阴鸷,肤色惨白。穿得像个黑夜中的兀鹫——蹇绰似乎同对方说过好多次,这身衣服并不配对方。魔修也当打扮得用心些,可别平白让自己老了好几百岁。
见着蹇绰要说话,魔修先一句开口。
“你伤那么重,来了作甚。”
对方冷冰冰道,“你放心,我必杀他。无需你助力。”
蹇绰:?
秦子衿听了,顿时咬了牙。
“我说你听了私结魔修这事怎么不惊讶,原来是真的!”
血衣青年的目光在蹇绰与魔修之间游离。自从蹇绰出现,那魔修的全部心神便系与蹇绰一人身上!
秦子衿突然狐疑道:“蹇绰,他是你情人?”
蹇绰:?
魔修本极专注地盯着蹇绰。
听见秦子衿如此,魔修眸色微凝,表情阴冷至极——却依旧只同蹇绰说话。
“这就是你选的道侣?”魔修阴沉沉道,“他甚至吝啬予你半分信任,你何苦与这样的人纠缠?”
蹇绰:?
“这和蹇绰可没关系!”
秦子衿什么硬臭脾气?立马冷笑着反驳:“明明是你的眼珠子都要粘在他身上!他是仙门正道的大师兄,和你这个妖魔邪道有什么好叙旧的?”
秦子衿平等地攻击每一个会出声的人,这本让蹇绰有些欣慰——毕竟他当真与火爆脾气的青年修士处不太太来;宁可看着对方与魔修吵嘴。
但秦子衿立马又追问道:“你想杀我?你想同魔修一起杀我?”
不,绝无此事。
蹇绰杀个道侣不是手到擒来的小事,哪里需要旁人帮手?
他正欲开口解释,免得对方也误认为他与魔修有所勾结。却听红衣俊美青年言之凿凿道:“你果然和他有见不得光的关系!”
蹇绰:……
那便也行。他要不认了那见不得光的关系,便是正道大师兄伙同魔修,意图杀了自己的道侣,总比什么奸夫淫夫要……
“别人家的道侣,你也好意思有所图谋?不愧是邪道修士,真是不要脸!”
“道友!”蹇绰终是忍无可忍,“我与他的关系清清白白。你说我不应与魔修交际也就罢了,请不要——”
“蹇绰!你何须与这种人解释!”
魔修斥道:“他哪里在意过你?不过是面上抹不开,又图你身子罢了!你这几年只顾与他厮混,是想安安心心给他当下堂妻?与他睡觉,真就如此痛快?”
蹇绰几乎要听不懂这位故友在说什么了。
哪怕他与秦子衿结成道侣,那也不是家家道侣都同凡人那样要天天睡觉的!何况他一点也不喜欢秦子衿!
仙门大师兄那温柔沉静的态度,极难得地崩裂了一瞬。
秦子衿看不惯蹇绰,但更看不惯魔修说说道道他与蹇绰的事,语气森冷冷道:“我与蹇绰之间的房中事,轮不到你们魔修来议论!”
蹇绰:……
大师兄是极了解自己的人。他确信自己并不喜欢秦子衿,更确信自己不会与这人睡觉。
说来,魔修辩解与他并无奸情;秦子衿辩解与他毫无亲密之举,并不是很说清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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