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夜》
泰尔卡古没有夜晚,作为谷神星最大的中转城它必须时刻保持运转,以准备接待来自不同时间差地域的旅者。拥有大量客流的同时本地市场也随之开放,星际港湾重建后不过十多年,近百万岗位应运而生,整座城市洋溢着匆忙的氛围,以现任主权国的计时方式来看,不知从哪一天起的零点起,它就像被魔法注入了属于自己的生命,在这条时间线上一路狂奔不曾停歇过,成为各种意义上的不夜城。
“大哥,买饼要去队尾排哇。”
阙呼星穿梭在苍蝇集市边的美食街,他凭借校友会提供的地址,不一会便止步于街尾处摊煎饼的铺子,古早的燃气炉散发阵阵热意,最前排的顾客被熏得双颊通红,苦于身后壮汉不肯退让,只好盯着年轻老板的动作读秒。
老式砖料支撑起小小门面,招揽客源的广告牌也颇为喜人,左边是“煎饼原味6元,土豪加料享优惠”的印刷体,右边歪歪扭扭用喷漆写下“擅长民事法律,也接知识产权咨询”,中间横着“大丁煎饼事务所”七个加粗大字。
就是这了。
目测等待排队的时间不会超过耐心限度,阙呼星抬腿走回队尾,有好奇的顾客来回打量这位穿着稍显不羁的陌生人,巨大的兜帽下,防风镜将人脸挡得严严实实,松垮机修服外搭配几根皮革固具带,有种秋衣外穿的美感,即便如此,他高挑健壮的身形在周身环境里依然不打折扣,姿态不似来往商贾。
阙呼星激活兵团配发的星云端,给守在家中的学弟发去不要乱跑的叮嘱,再粗读两遍李稻青发来的作战部署初稿后心中有了部署,浓眉舒展,四周嘈杂的环境瞬间倾涌入五感,他摄取动态信息排列在识海中,流水线般细细切片。
此时正临饭点,忙碌了整天抽空对付几口的打工人多是行色匆匆,遇到熟人也不过点头招呼下便擦肩而过,他观察片刻后失去了兴趣,看似悠闲地换了条支撑腿,周身归于寻常,手插破夹克口袋里把玩改装舰密钥,将注意力转向店主与顾客的对话。
“您的豪华全家福饼拿好,下位老板要点啥!”手随意在围裙擦拭两下,丁叮铛从洗手池上草编筐中拿出红褐相间的地鸽蛋,磕摊饼灶再推散的动作非常写意潇洒,蛋清甚至在空中划出一道透明质地的弧度。
他张开起皮发白的嘴唇不厌其烦问道:“吃饼还是法律咨询?”
“都是来这里讨生活的,要哪门子法律咨询,摊五个饼多放酱打包带走,老规矩六点再送四十个到工地上。”包工头粗短指尖点在旧木台面,震起薄脆饼渣落下的碎屑,“每次来都问这句,你小子有接到活吗?”
“多试几次总有机会。”年轻人笑眯眯道,这位老板每回都会多点几份煎饼,也每回都对他的接单询问抱以回应,城市紧张的节奏严重压缩居民的娱乐生活,比起面对面社交,多数人更愿意在星网上刷短讯息填满碎片时间,再回到现实中时语言思维就像打了绳结,不断重复提及相同的谈资,仿佛一种另类的招呼或是交流礼节,他顺手放了双份薄脆卷进饼里。
包工头满意离开,阙呼星眼见前面预加订单变多,他抓住重点,在队尾喊上一句:“信托接不接?”
另一头的老顾客们纷纷朝后观望,惊讶的眼神在大丁师傅与那位喊话的陌生男子之间来回打转,一时不知道阙呼星是来真的还是接梗调侃。
阙呼星从人群中走出,再次来到摊位,他摘下防风镜,深灰眼眸印出火光熠熠生辉:“家族资产信托,收益绝对令你的同行们都无法拒绝,不过我有一个硬性要求,把你师兄岑山君请来。”
时间回溯两日前。
阙氏主脉家产坐落在华夏主星的银翎山麓中,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让星点般散落山林间的院落呈现当前时代少见的四季分明,一道无形屏障悄然笼罩上空,使这些外形古朴的建筑群与世隔绝。
“哦——呀——吱吱吱——”
少女挥开扑面而来的发酵果皮,她深灰色发丝缠满腐烂树皮树叶,暴躁地握拳又张开,手掌上尽是浓稠黏液,在指间拉出晶莹丝线。
整个山谷回荡着臀尾猴群此起彼伏的吼叫,又是一块硬果壳子,不过这回猴中小兵没有对已是浑身脏污的阙少甯进攻,而绕至后方冲她同样狼狈的同母异父弟弟去了。
小胖子阙多多后脑壳惨遭突袭,当他捂住肿起的大包时,飞扑跟前的黑手猛然在他额前狠薅几把,随着发丝脱落,他终于忘记护林员的告诫,大声唾骂道:“我要打死你们这些傻逼猴子!”
说罢便冲了过去。
少甯眼见他去势汹汹,眼见他被蜂拥而至的猴前锋摁在烂泥地上,眼见另一批猴的爪尖已然碰到自己肩膀,一切都像是电影慢动作回放,待回过神来她姣好的脸也与大地来了次亲密接触。
“阙呼星你这鸟人——看你养的畜生!”虽被大军挟持,多多并没放弃口头挣扎,有几猴正攥着他的刘海,收到关键词立刻爪子收紧,身下人类惨骂连连。
猴群不断发出短促叫声进行交流,不一会丛林深处站出只体型庞大的壮硕猴,面部区别于他猴的金黄细毛彰显其猴王的地位,它毛发华亮泛起油光,稳健地四肢并用蹦到多多背上,人立直起朝天大吼。
猴子猴孙随声附和,鬼哭狼嚎遥遥地传至阙家族院。
“哈哈,大家见笑了。”
多少姐弟的母亲阙姝韫拍手唤来侍者为在座议事的人续上温茶,她是族中第三席长老,时年二百八十岁,接近中老年阶段才诞下一双儿女却并不溺爱,俩姐弟平日受的棍棒教育不少。
第五席长老阙亭芳不急不慢地用茶杯盖轻碾边缘,笑眯眯接上方才被打断的话题:“多多年幼顽皮倒也正常,少甯长上些许年岁怎么也跟着瞎胡闹,不过是群泼猴竟如此失态,家里请的夫子是否轻怠了小辈的教养。”
他自持矜贵,轻啄碗口便放下茶盏,向后微靠霜璃木制的椅背,半开玩笑半试探:“倒是呼星那小子,几十年未见都把仪态忘得一干二净,不过我午时远远的观他一面,虽举止粗鲁却自成迫人气势,此番归来出乎我等所料,现下主阁紧闭,不知族长做何安排?”
阙姝韫喝茶,面上看不出喜怒:“大伯只道叙叙家常。”
座上皆是在族中占有几份话语权的成员,此刻没有人跳出来打破僵持,彼此也不愿过多搭理,一片表面平静中,后山树林多少姐弟与猴群搏斗的动静异常滑稽。
天虹星渐渐下沉,云层之上水气骤然遇冷,雪夜降临。
恒温系统无声运作,主阁内丝毫不受室外温度影响,书桌上摆放数本翻开的泛黄相册,后方坐着年迈的族长阙应元,时年三百六十岁的他已是踏上人生末途,身体机能与器质性的衰败让他无法再次通过手术恢复正常视力,不得不戴上古早年代的老花镜。
“时候不早,我该走了。”阙呼星将相册推回爷爷面前,他脚边放着只鼓鼓囊囊的仿真皮包,里面装满奶奶闻钰硬塞进去的自制干货,一根火腿蹄子用麻绳挂上五串果干支楞在系带外,白底黑花的老猫敞开肚皮躺在底下,正四爪朝天地抓挠。
见孙子想跑,老头剧烈咳嗽引得闻钰夫人从内间推门而出,她察觉到老头子的暗示,连忙道:“乖孙今晚留下吧,大李知道你回来了特别高兴,一大早就开始张罗家宴,都是你爱吃的菜,我让人给你铺床。”
阙呼星到底还是没将拒绝说出,如非不得不回来处理父母的资产,或许往后百年也不会踏入这里一步,他太久没回银翎山,难得与亲人相处差点猛男落泪,又恼于当年被放逐,自不会主动留下等人赶他,但奶奶亲自开口,他人来都来了,住一晚好像也不算难事。
闻钰夫人平日心里总惦记着女儿唯一留下的血脉,时不时寄许多大包小包的东西,只不过孙子任务繁忙行踪不定,她只好寄到黎明哨的固定地址,让那位十夜军团长代为保管。
阙呼星躬身方便老夫人挽住他的臂弯,阙应元在书桌前看看他们的背影,忽觉时光倒回了一百多年,阙巽微与闻钰母女俩也如这般相互搀扶。
曾经没能保下孙子让他抱憾至今,族长之位成就他也束缚他,当他手握实权让其重归家族时,却屡次被拒,临老终于等到阙呼星回来,久违的感受到真正的亲情,他无比希望这段时光能定格为永恒。
“阿星。”他下定决心,开口喊住正准备出门的两人。
阙呼星回头,目露疑惑,老太太捏了捏他骨节分明的手。
阙应元步履平稳地来到他身边,郑重问道:“氏族名下的集团改制不是易事,哪怕有我的同意,其他长老也未必会实际履行,你不是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样的人。更何况你要在主星域外的行星设立终身学校的教育内容涉及族内专利,还有开发什么实验工厂和星战游戏,竟然要公开阙氏装甲数据和战斗记录,这等同于白送产业机密给竞争对手,刚才我谈到家族利益至上,你就同小时候一样在那发呆,多少历史教训得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你应该知晓。”
“那,为什么要收回股权和资产,去做自己和家里吃亏的事?”
‘我高兴’
阙呼星咽下屡试不爽噎人的话语,他明白爷爷是认真了,于是老实答题:“家里生产资料虽是来源于先祖前辈的积累,可获取过程非寥寥几位姓阙的人可实现,没有资本并不影响人们的生存,但时至今日,历史无数雨打风吹去,没有时代能证明资本可以脱离大众而取得永恒的成功,原应用于公共资源的部分却因氏族力量变为家中藏品,打破资源划分的平衡,并非遵循应有的发展规则。”
他安慰老夫人不要着急,神色未变:“我知道主星域各家历来都严守知识产权与资产数据,如果有人打破垄断的规则,极大可能发生你、我乃至将将开蒙的稚儿都能预想到的后果——阙家的蛋糕一定会被其他氏族、资本围猎分食,从此走下坡路。”
“明知不妥还要去做?”阙应元稍有动怒,他压下火气努力想让此前温馨的气氛重归:“要报复你伯父他们无需这些手段,过会我替你做主。”
阙呼星摇头,提出他的理由:“可我看见另一种结局,通过改制断开与其他氏族之间牵制彼此的链接,开办实验工厂公开生产资料可催生民间科技发展,且专利本源在阙家,依照现行法律,于此基础上再生的知识产权由阙家与研发人员按占比份额共有,既不会彻底丧失权利,也促进技术改良,还可为当地提供就业岗位,改善区域内经济。
至于星战游戏,是我的一点个人爱好,我想看清有多少人才是受限于生理条件不足、家境难以支持、资本学阀垄断等负因素而无法进入理想的专业领域,有多少普通人想学习而没有机会......我会为他们开通特殊教育与选拔的渠道,不限年龄与身份,用不了很久,我们便不再惧怕别的氏族把阙家踩在脚底,时代的浪潮会先将他们吞噬。”
老夫人出身平常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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