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我？小屁孩还敢抓我？江陵啼笑皆非，望着韩四海的眼神带了三分戏谑，“真厉害！”

韩四海信以为真，谦虚回道：“比你差远了。”

江陵捏着鼠标的手指一抖，游戏中的女将军跌落悬崖，摔得粉身碎骨。

霎时，嘲笑话语飘满公屏。

江陵气得心肝发颤。

韩四海浑然不觉，天真问道：“小江师姐，你死了？”

“你想我死？”，江陵冷冷瞧着他。

韩四海郑重点头，“恩！”

江陵几欲破口大骂。

韩四海甜甜一笑，双眸亮亮，“你死了，我们就可以开房！”

开房？江陵攥紧鼠标，瞳孔疾速收缩。

韩四海咧嘴大笑，俊脸比牡丹花还要灿烂，“小江师姐，这里臭死啦，还有人抽烟，我陪你去包房玩。我同桌说有个超干净的包房。”

哦…开包房。小公子屈尊来网吧，必得去无闲杂人等的包房。只是——“你今晚不回家？”

“不回。”

“韩老板同意？”

“恩！”，韩四海俊俏的脸蛋上浮现一丝骄傲，“哥哥说，我迟早要长大，独自接触社会。他又说，有你在，我很安全。”

真行，竟让我看孩子！事已至此，江陵只能顺水推舟，“走吧，我们去包房。”

包房位于一楼大厅西侧尽头，有独立卫生间、全新空调，空气清新，灯光明亮，沙发柔软，屏幕干净。

江陵坐下后，立即开机，重新登陆游戏。

韩四海歪头瞧着她屏幕，“小江师姐，你玩什么游戏？”

“剑网三。”

“可以带我吗？”

“不可以！”

“…哦。”

短暂失落后，韩四海鼓足精神，继续踏上征程，“小江师姐，为什么不可以带我呀？”

“没空”，江陵玩游戏时间不多。分秒必争的世界中，哪有精力带菜鸡上路？

“…哦”，韩四海再不言语，只静静坐在沙发上，默默盯着屏幕上的女将军。

女将军飞檐走壁、女将军冲锋陷阵、女将军采集草药、女将军乘船东行……终于，女将军进入打坐休息模式。

韩四海拆开一包薯片，“小江师姐，你要吃吗？”

江陵摸了摸肚子，里面的泡面和火腿肠有待消化，“你吃。”

韩四海抱着薯片吃了起来。

俊脸一鼓一瘪，小嘴一张一合，接连发出“咔吃”、“咔吃”声。

江陵见他吃得开心，馋虫大动，翻出书包里的两只猪蹄，预备自己吃一只，另一只分予韩四海。

“咔吃”一声，韩四海咬碎薯片。

“别吃薯片，吃猪蹄”，江陵把个头稍大的那只猪蹄放到韩四海电脑桌上，转头退出游戏，搜索《马王堆》考古纪录片。

马王堆汉墓位于湖南长沙市，是西汉长沙国丞相利苍的家族墓地。

1972年，考古工作者在此挖出世界上第一具保存完好的湿尸，即千年女尸辛追夫人。自此，马王堆名声大噪，享誉世界考古界、文化界。

江陵一边啃猪蹄，一边观看纪录片，时不时纠正韩四海用词，“它不是小铁锹，是洛阳铲。”

“洛阳铲？”，韩四海嗓音呜咽，双眸紧盯屏幕中的小铁锹。

“早年，洛阳铲是盗墓工具”，江陵淡漠的脸庞有了几丝暖意，双眸绽放出一束束光芒，“1928年，考古学家卫聚贤目睹盗墓团伙使用洛阳铲作案后，深感此工具应发扬光大，广泛应用于考古发掘工作。从此，洛阳铲便成为考古工作者的最佳田野伙伴。”

韩四海呆愣。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江陵。

无论是校园橱窗里的江陵，还是现实生活里的江陵，皆是面无表情，毫无情绪。

可此刻的江陵，竟热情洋溢，双眸中的火光似能融化南极冰川。

“咚、咚、咚”，他的心脏越跳越快，极有跳出胸膛之势。

他捂住胸口，阻止它跳出胸膛。

下一秒钟，他发出“呜呜呜…呜呜呜”音节。

他被噎住了！

他的喉咙被猪蹄堵住了！

“呜呜呜…呜呜呜”，他拼命挣扎，想要咽下猪蹄，可猪骨头太大，死死霸占他口腔。

江陵掰开他嘴巴，“吐出来！”

韩四海咬紧牙关，死命摇头，“呜呜…不…不…呜呜。”

他才不要在小江师姐面前吐食物！

“啪”的一声，江陵大力击打他后背。

“噗”的一声，韩四海吐出口中猪蹄，重获生机。

碎碎的猪肉，油滑的骨头，铺满二人脚边。

江陵微微蹙眉，旋即起身，拉开包房门，扬长而去。

韩四海茫然无措。

小江师姐生气了？

小江师姐嫌弃我脏脏？

……

小江师姐不会不理我了吧？

韩四海越想越难过，眼眶中升起一片雾气。他垂眸望着满地污秽之物，懊悔自己为何不能吐到另一边。

“去卫生间漱口”，清冷平静的嗓音，伴有一瓶矿泉水。

韩四海顺着矿泉水上望，瞧见江陵亦如往常平静，毫无丝毫波澜的面庞。

“…小江师姐”，他害臊挠头。

江陵疑惑，难道——

她收回左手的矿泉水，递出右手的冰可乐，“你想用这个漱口？”

“不…不”，韩四海抢过矿泉水，冲进卫生间，飞速漱口，还洗了把脸，尽力洗去方才难堪。

等他出来时，小网管正清扫猪蹄残渣，“小江师姐，我再喷点香水呀。”

“不用”，江陵眉头微蹙，随即舒展，“小网管，有花露水吗？”

“我去买！”

“有、有、有！”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一道自是财大气粗的韩四海，另一道是辛苦守护家业的小网管。

江陵瞥了一眼韩四海，“让小网管去取。”

韩四海争取，“我想将功补过。”

“你陪小网管去前台”，江陵坐回沙发，戴上耳机，神思游进屏幕中，同马王堆汉墓共呼吸，再听不到尘世杂音。

直到鼻尖传来浓烈的草药香气，熏得她天昏地暗，她才回到现实世界，摘下耳机，看向喷洒花露水的二人，“停！”

韩四海双臂停在半空中，整个人一动不动，仿若沉睡干尸。

小网管却不知悔改，笑着道：“小江师姐，我再喷喷韩小四坐的沙发。”

江陵捏住鼻尖，“不许再喷！小网管，你想熏死客人？”

小网管停止作案，收回韩四海手中花露水。

江陵松开鼻尖，拿起耳机，想要重新进入马王堆汉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