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失忆之后》
汤泉宫远离皇城,一来一去,竟是七日后才有新的宫人被送到行宫里服侍,大约是知晓贵妃挑剔的性子,未必满意这人选,还着人携来了数本历年宫人名册,请贵妃过目。
沈幼宜在宫里待了数月,日常也和这些内监掌事打交道,从前的姑姑教导她,嫔妃一旦进了宫,恩宠和子嗣比出身贵贱更要紧,天子是天底下最尊贵的男子,倘若得不到贵人的欢心,便是尚书宰相的女儿也要受冷落。
卫贵妃失宠日久,又不曾生育,掖庭局便敷衍起来,许多事情不必做到明面上,暗处磋磨人的地方有的是,从前是宫人们挤破头想钻营进来的好地方,如今也变得门可罗雀。
这样的落差足够打击一个娇生惯养的贵族女子。
沈幼宜偶尔有些同情自己这具身子,大概长她们这张容貌的女子都有几分命苦,先是死了丈夫,而后又被家里送入宫中服侍天子。
分明是不甘心守着个死人牌位过日子的年轻女郎,偏偏要人进宫来守活寡。
今上的年纪总也有三十六七,别说失宠,就是得宠的时候也未必能分得多少雨露,生不出来子嗣,没什么后福可指望,能享受的只有眼前的富贵,但现在这些富贵也烟消云散了。
好在如今这具身子里的人是她,她从没得到过卫贵妃过去享有的殊荣,即便为原身有一点点不高兴,被风吹一吹的工夫也就散了。
除却这些人情冷暖,贵妃吃穿用度大体与份额不差,宫里的嫔妃都有失宠的时候,谁又能笑话谁呢?
新送来的女子有些只负责粗活,其中一个瞧之不过二十四五,说话轻声细语,捧上来的绣活颇为出色,就是身上有一股若有若无的奶腥味。
“奴婢从前名叫岁朝,是元朔十年入宫,一直在六局服侍,三年前蒙恩出宫,是产育后才回宫中的。”
岁朝想讨一讨这位新主子的欢喜,可上首的贵妃心思显然不在她身上,反而翻阅起掖庭局送来的宫人名册,似乎到元朔十五年那册时才突然停住,片刻后竟笑出了声来。
檀蕊察言观色,见贵妃怔怔出神,道:“娘子可是不大中意?”
沈幼宜回过神来,随手将那名册合上,摇了摇头道:“没什么,就她罢。”
为了方便将宫奴划分三六九等,籍册上记载了她们的生辰、容貌、入宫的缘由,以及学识手艺的优劣、现归何处使用。
然而有关沈氏女的那一页上却只有寥寥几笔。
宫人沈氏与其母因罪入宫,还未来得及分配去处,便高烧连日不退,因此被挪出宫静养,而后亡故于元朔十五年七月初七。
鲜活年轻的美人难得,可储君的身边没了一个,还会有下一个,无论当初如何浓情蜜意,太子早将她这个过客丢在脑后,就像皇帝那般,喜欢的时候捧在掌心里,一旦不合心意,同样弃她如敝履。
她早做了最坏的打算,被人辜负得多了,知道这个结果时并不觉得伤心,只是有点失望罢了。
阿兄在书房紧紧揽住她时说一辈子也舍不得她嫁人,为着她到二皇子府上赏花,连着十日都没理过她,那痛苦骇人的神色她至今难忘,可最后他还是亲手将自己送到了宫里。
太子按在她心口时气喘吁吁,惊叹她羞怯婉转的风情,亲昵唤她宜娘,日后成了婚,只怕将性命都送在她身上。
她要太子的命做什么呢,她只想要自己的命。
然而期盼了那么久,从没有人来救她。
就像阿娘告诉她要瞒着兄长出门时说的那样:少年郎与孩童原本没什么区别,不必将他们说过的每句话都放在心上,再过一段日子,他们自己便先忘得一干二净,反嫌女子揪着往事不放。
可莫名的,她也松了一口气。
很多郎君都对她倾吐过缠/绵爱意,痴情得可以为她去死,这种过于澎湃的感情让她稍微有点得意,但更多时候是觉得为难。
可惜她只是一个平凡普通的小娘子,既没有杀人的权力,也没有需要人为她去死的大事,不能即刻验证真伪,只有出了事情才能看得一清二楚。
他们只是垂涎她的皮囊,沈氏荣耀时想着收入家中私藏,沈氏倾颓后哪个也不敢与她沾上一点关系。
这些人对不住她都是情有可原的,他们有很多很多的不得已,所以……她如今夺舍的这具身子曾经睡了太子的父亲,日后万一还要再睡几次,也是不得已。
谁叫他当初不肯施以援手呢?
沈幼宜将岁朝看了又看,暂时瞧不出什么不妥,和颜悦色道:“你们都下去罢,我还要看几页书静心,我不吩咐就不用进来伺候。”
又是如此……檀蕊将这位主子望了又望,她犹豫再三,还是缓缓开口:“娘子,眼看就是六月初了,您当真没有一点打算?”
沈幼宜有些不解,她眨了眨眼:“再过几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么?”
檀蕊无奈道:“再过一月就是圣上的万寿,内侍省来人催要您为太后娘娘抄写的经书,说是要供奉到殿前的,迟了日子怕是不好交差。”
贵妃前三个月总是按时命人将经书送去,可这月以来便不大动笔,她那日留神看了一眼,薄薄的几页看得人心惊。
经书倒不算什么大事,要紧的是万寿节近在眼前,贵妃连半分表示也无。
沈幼宜细长的眉微微蹙起,宫妃争宠本是份内的事情,若卫贵妃还活着,必然不会甘心老死行宫。
更何况沈氏落败的时候她是稀里糊涂便被牵连进去,其中内情全然不知,若不借助卫贵妃的宠爱与地位,她在掖庭做一辈子宫女也不会知晓实情。
只是她与原身有许多的不同,卫贵妃对皇帝的喜好多少熟悉一些,她却半分不知,要再引得天子的垂青,便是难上加难。
非但如此,原身每个月都要写一卷数千字的经文送去宫中,可奈何她下笔几次,竟全是自己当年的字迹。
她偷偷对照着贵妃的书法练了四十张纸才勉强有几分相似,可前后对比,还是有几分照猫画虎的滑稽。
可惜这其中的难处她不能对第二个人说,否则旁人不会觉得她见鬼了么?
檀蕊见贵妃面露难色,斟酌要不要开口。
圣上为何会与贵妃失和,外人皆不知实情,贵妃娘娘自己却是一清二楚的。
要是按照贵妃的脾气,夫妻吵架是不论对错的,与圣上彼此冷了三个月,总该递个台阶过去,要么就要花些心思去讨好圣上,要么就该花更多的心思,让圣上主动来探望她了。
要说一两月前檀蕊对这位年轻娇媚的贵妃尚有十成信心,事到如今,也有几分怀疑,近些时日的一反常态,到底是不是贵妃的心思手段。
但她从前侍奉过元朔帝的两位皇后,对宫中的事情见得并不算少,微微一笑,试探道:“奴婢按娘子的吩咐,命人将含薰送到杨修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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