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念她》
商队日夜兼程,始于燕国凉川,终至楚地。
马车内点了甘松香,清雅的草木味道四溢,倒叫人心舒神怡。
虞昭手执一葵扇,轻倚软榻枕上,有一搭没一搭扇着风。杏月自行囊中找出那卷细绢包角的《病因论注》,递给虞昭。
绍南此人处事不羁,其字随主,潦草不拘束。
虞昭翻开书衣,扉页处是寻常病症的病因与药理,以小楷做批注,内页中详尽撰写了各种病症的攻克之法,制药处方。而有别于寻常症状的顽疾,则需辅以扎疗诊治。
她不善女红,昔日连绣花针都甚少触碰,何况救人用的银针?贯穿扎疗法的针灸技艺,恐怕得花上不少时日,寻些实物加以施练。
便先从寻常中医药方看起。
《病因论注》中不仅仅罗列出药方,还叙写详细的典型案例,从病者初次显露症状开始,期间包含饮食起居相关记录,症状加深后的反应,以及服药后最终的好转情状。
绍南行文真实生动,虞昭看得沉浸,不知不觉数日过去,去除饮食、歇息的时候,她都捧着医术研读。
……
“停骖,劳烦停骖!”一焦急的男声传来。
“你这人怎么回事?”商队管事颇有些不耐,“我这车马供得都是呈给楚国公世子的珠宝器物,耽搁了时辰,你付得起代价么。”
那男子愣了几秒,咬牙跪于地上,“求您帮帮忙,我爹他……他快不行了,您能否容我两个时辰?我带他去临近医馆找大夫医治。”
这车商队本是经官家特批,往返燕楚两地,进献名品。期间管事收了不少银钱,放普通百姓混入其中,随商队车马一道出行。
本身容他们上马车已是冒险之举,怎可能停在原地等他去治病?一去还要两个时辰。
管事斥道:“今日便是达官贵人来了,也绝无可能等你去请大夫治病!你若是有这孝心,不如带着你爹走罢。你爹这般病躯,我也怕他折在商队里,将病气传给旁的人。”
男子咬紧下唇,他们父子二人备得钱财根本不够另寻他处居住,怎能不随商队同行……
虞昭在马车内听得清楚,她放下书卷,掀开车帷,但见一年轻男子匍匐在地,商队管事背着身,厉声呵斥他。
于是她鞋履及地,踱步过去,温声开口:“管事大人,这是发生什么了?”
那管事负着手,乍听得柔柔女声,只当又是哪个来求情之人。他转头道:“方才说得还不够清楚么,又是哪个不长眼的来——”
他的话仓促而止。
只因他转身之时,看到的女郎:她虽相貌平平无奇,身段却纤细绰约。不,这些都无关紧要,重要的是,燕太子亲自安排她进商队,还命他务必在不引人注目的情况下,护她一路平安!
想必此女与燕太子之间的交情不简单呐。
管事登时心惊胆战,额上冒出细汗,他又不得不故作自然道:“这位姑娘,您,您怎么来了?”
虞昭凝了他一眼,快步走到那跪地男子身侧,“我方才听见你说,你爹似是身有不适?”
“是,我爹他……”年轻男子面色苍白,嗫嚅着说,而后又止了声。
“可否带我去见他?我曾在医馆打过下手,倒是会些医术,兴许你爹的病我正好能救治。”
“当真?!”他趔趄起身,喜道:“姑娘你随我来。”
-
马车内,虞昭替仰卧着的老者诊脉。
“面色泛青,虚汗唇白,脉象虚浮,似是中毒之症。你爹这几日可曾吃过什么不干净的食物?”虞昭问道。
“未曾有过。我们囊中羞涩,日日吃食清淡,不是洋芋便是苋菜,只昨日商队发了半只甲鱼,我想着爹他身子骨弱,便叫他吃了那甲鱼滋补气血。”
那便是了。
医书中有所记载,甲鱼若与苋菜同食,则会致使食用者中毒。
“栀子十四枚,甘草二两,香豉四合。你去临近镇上将这三样药引买来,便可解此毒。”
男子喜极望外,却又有些踌躇,“可是,商队便要赶路了,怕是来不及等我回来。”
“你且去罢,商队之事不必担忧。”虞昭望向马车窗外,不远处管事伫立着,瞧见她的眼神,随即快步走至马车旁。
她弯眉微蹙,愁道:“管事大人,患者伤势不重,只是需要耽搁些时辰去镇上买齐药材,您看?”
“不打紧不打紧,一路舟车劳顿,商队也该好好歇一歇,您这也是救人心切嘛。”管事干笑两声,奉承着低语。
得罪谁都行,哪怕得罪了楚国公世子,也不能得罪燕国那煞神燕卫青。
……
两个时辰后,杏月叩响那马车窗沿。
年轻男子接过她手中的汤药,听见她说:“这是我家小姐差我送来的栀子甘草豉汤,服用后隔一日,应当便无大碍了。”
他喂爹服下汤药,还欲言谢,却见那侍女已不在原地。
第二日,老者悠悠转醒,身体畅爽,听闻是一心善女郎救得自己,当即拉上儿郎,欲前去郑重道谢。
却见那车舆珠帘之后,并无女郎身影。
“你来找哪位女郎?……那位啊,她昨日夜里便走了。”
-
楚地边境,锦溪镇。
虞昭夜里离开商队,赶至这处偏僻的小镇,准备在此地暂且住下。
影部之人应当不会这么快便追过来,这么想着,倒也安心些。
客栈卧居中,杏月替虞昭铺好被褥,感叹道:“没想到今日小姐只消看几眼,便能识破那老翁的病症,熬制那栀子甘草豉汤。小姐可真是厉害!”
“倒不是我厉害,”虞昭沉吟道:“那老者的病症恰好与论注中所述案例相似,加上他先前摄入那相生相克的吃食,便叫我想到了应对之法。不过是依瓢画葫芦,同那些真正的医者相比,还差得远呢。”
“那哪能一样!他们天天泡在药罐子里,自然会的更多。但小姐只是读了几日医书,便能诊治患者,这才叫天赋异禀呢。”
“你呀,又机灵又嘴甜,往后若是嫁人了,不知要便宜哪位俊俏郎君。”虞昭笑意吟吟道。
“我才不要嫁人呢,我要一直跟着小姐,您在哪,我便在哪。”
二人嬉闹好一阵,才将案头那蜡烛熄灭。
次日,天将明。
虞昭梳洗完后戴好蜡面,离了客栈,发现玄戈竟在外面候着。
少年暗卫仍戴着他那半张铜面,只是眼底透着些许疲惫。
“你怎么还在这?不回去复命么?”她奇道。
玄戈盯着地上的影子看了半晌,他闷闷开口:“……太子殿下他只叫我务必护您周全,并未同我说何时需要我回去,凉川暗卫数千号人,这还是我第一次得他亲命,所以我想,殿下他定是十分重视您的安危。他只派我一人出此任务……所以我纠结了很久,我想,我就不回去了。”
他跟着虞昭好几日,这还是头一回见他说这么长一段话。
一时静默。
杏月眼见虞昭不语,那少年也埋着头,于是轻咳两下寻话题,问他:“那你昨日没在客栈歇息,你睡在何处?”
“暗卫有专门歇息的地方,”他启唇,余光扫来,“客栈的屋顶上。”
“哦。”杏月自觉问了个蠢问题,转头挽着自家公主一道走。
话本里训练有素的暗卫便伏在常人看不见的地方歇息,再正常不过。不过,话本归话本,暗卫伏在暗处通常不是在睡觉,而是把风。
事实上,如果要在屋顶上睡觉——他只会从屋檐砖瓦上滚下来,摔在地上,然后疼醒。
玄戈面无表情地跟上身前两道倩影。
-
燕卫青出手阔绰,一沓燕楚流通的银票,足够她们在锦溪镇买下一套四合院落。
虞昭相看许久,最终择了一处幽静的雅院。这处雅院不似镇上古朴的气息,住宅轩榭俱全,倒似她曾在公主府时的府邸布局。
牙人端着笑脸称:“姑娘真是慧眼如炬呀,这处院落是先前黎安城的一位大人重金命人搭建的,只是还未等建成,那位大人便故去了。因而便闲置下来。”
虞昭挑眉,故作遗憾道:“既是大人重金建成的,若是价钱太贵,我倒是住不起,纵然百般喜爱,也只能另寻别处了。”
牙人暗自咬牙,这女郎好生能说会道,他一早便看见她侍女手中那一沓面值高昂的银票,这才带她来看这处雅院。
此女郎容貌平平,想必不是什么贵女,最多不过是商户之女。他正准备好好讹上一番,怎知她竟不上钩!
她面色平静,牙人逐渐有些着急。虽说这雅院价值不菲,可到底建在这偏僻的镇上,寻常人家怎生买得起,因而已然搁置了许多年。
“姑娘说笑了,一口价五百金,您看?”
“成交。”
虞昭应声,身旁杏月从银票中抽出五张来,递给牙人。
牙人默然,不知怎的,总觉得自己被诈了。
……
虞昭搬入雅院,随身行囊并不多,便去市集上添置采购。
挑选完寝具用物后,打道回府。
玄戈将最后一叠锦被放在榻上,他喘着粗气回头,但见虞昭笑意粲然。
“可是累了?”她问。
“没有。”
“啊……既如此,可否托你再去趟集市,替我寻些鼬鼠回来?要活口的。”
女郎自是温温柔柔的,言语间让人不忍拒绝。只是她要这活口的鼬鼠,倒真是,口味不同寻常。
鼬鼠买回来后,虞昭将它们关入笼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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