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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鸿祚雪》

第 61 章 犯上

第61章犯上

【“亲便亲了,先生待如何?】

季邈离得近,呼吸也滚烫,在这样近的距离下,灼然地炙烤着两个人,彼此都不好受。

司珹闭了闭眼,虚声说:“我既择将军为主……

“我不要听这个,季邈打断他,“这种话骗骗旁人就行了,谁家谋士会在主君怀中哭得肝肠寸断,谁家谋士又敢与主君脸色看?

司珹僵了僵,抬眼问:“你还敢提那晚?

“先生敢做,我怎么就不敢提。季邈短促地笑了一声,视线从对方的眼缓缓下滑至唇,慢条斯理地说,“亲便亲了,先生待如何?

“季邈!司珹愕然道,“你究竟想怎样?

“这话不该我问先生么?季邈肆无忌惮地打量着他,说,“先生接近我,利用我,却又教导我,追随我。

他顿了顿,在司珹唇微微的张合间,继续说。

“我有惑不得解呐,先生于我,怎就这般如影随形,这般付尽真心?

司珹呼吸已乱,不知是急的还是恼的,他脸色愈白,眼梢与唇却愈发红了。瞧着像是生气,又像是无措。他下意识张开嘴深呼吸,隐隐可以窥见齿后的舌。

季邈神色喑哑,抬指碾上了他的唇。

少年人手劲儿大,常年行军打仗,指腹附着一层茧,茧子粗粝,嘴唇却又软又薄,稍一碾压就变了形。

司珹骤然挣扎道:“不……

他欲后退,又欲伸手去推阻。季邈却干脆将另一掌攥到他腰间,手上使劲儿拉进了,就迫使司珹只能绷着身子往后仰,以免同季邈面首相撞。

“阁楼就这么大,你想往哪儿逃,你又能往哪儿逃?季邈说,“谁家谋士心虚至此,主君的话不敢答,主君的眼睛也不敢看?

他说话间,指腹仍用着力。

“你说是不是,折玉。

司珹唇上被他揉过的地方像是着了火,皮肤薄,不堪忍受这般狎昵的蹂躏,口涎将溢时他恶狠狠跺到季邈靴上,终于偏头躲开了。

转头的速度太快,透明的涎被迅速拉出细微的一线。季邈没去追,却收回手,搓了搓指腹。

又润又潮。

“季邈!司珹唇上满是水光,他自己抬袖胡乱揩了,斥道,“滚出去!

“好说,季邈语气放肆,“答复完我就走。

司珹脑中弦愈绞愈紧,几乎到了彻底断裂的边缘,他胸中酸胀,今夜的一切无力、苦楚与怅然都化作了愤怒。

季邈凭什么。

凭什么这样逼迫他!

他笃信自己前世绝非这样的混账,眼下却只能被气得面色发白,声

音也颤抖。他想同季邈打一架,却又深知自己毫无胜算。

“混账!”

“混账如何,君子又如何?”季邈笑了笑,“从前我恪守主君之礼,周全对待先生,先生却对我百般撩拨。如今我不要做君子,先生却又想逃了,这是什么道理?”

“谁对你百般撩拨!”司珹恨恨地盯着他,一字一顿道,“季邈,当初是你不肯信我。”

季邈瞳孔缩了一下,连忙道:“我从前……”

“你从前把我当细作,”司珹哑着嗓子说,“当疯子当政客,这些都没什么。我既选定了你,便没有怨你的道理。可我一而再再而三地退,一而再再而三地体恤,你如今又在做什么?”

“逼迫我有意思吗季邈?看我狼狈,你是不是很满足?”

季邈连忙上前一步,抬手去揩司珹已经稍稍湿润的眼角,无措地说:“折玉,我没有。”

“不难过好不好……嘶。”

季邈骤然吃痛间一声闷哼,却没抽回手。不过须臾,被司珹咬住的手背便渗了血,对方犬齿扎在他皮肉,嘴唇沾上血,冶艳不可方物。

司珹的眼神却是湿的,狠的,不顾一切、毫无旖旎的。

季邈心脏像被揪着揉,酸涨不可言表,在这瞬间体悟到了自己方才的可恶——他怎么就把人逼到了这种地步?

“折玉,”季邈依旧没有抽回手,另一手却从司珹腰间离开,拍着他的后背为他顺气,安慰道,“别难过了,今夜全怪我,都是我混账。”

司珹咬着的齿再用力一瞬,终究还是一点点松松开了。

季邈避开破皮流血的半边,用干燥的半侧替他拭了眼角。

司珹半阖着眼由他动作,却没什么反应,半梦半醒一般。这幅样子看得季邈浑身筋骨都泛酸,他抽了帕,细细擦净司珹唇上的血,自己的却沿着手腕,缓缓没入了臂缚。

司珹垂眸瞧着,半晌沙哑道:“……血。”

“不打紧,”季邈说,“小伤,第二天就结痂了。”

“先生方才说自己不舒服,现在呢,可好些了吗?”

“季邈,”司珹喃喃道,“我困了。”

季邈帮他把湿发别到耳后:“那先生睡吧。”

司珹终于得了这句允诺,却没急着动作。他闭了闭眼,沙哑地唤了一声。

“季邈。”

“嗯。”

“季邈。”

“我在这里。”

司珹喉结滑动了好几下,季邈觉得他在这刹那好脆弱,似乎有千言万语要倾吐。可司珹又沉默了一会儿,最终只说:“温老还在等你。”

“折玉也想亲人了是不是?”季邈掌心还托着他后脑,“前些天我听舅舅讲,他将你作为外姓子收入

了温家。你既然唤他舅舅如今想叫外祖便也叫吧。”

司珹不说话埋首将额头抵到他胸口小小声“嗯”了一下。

季邈在这个动物似的、依偎取暖的姿势间叹了口气问:“要不要一起回去?”

司珹犹豫片刻还是摇了摇头。

季邈低头轻轻啄一啄他的发顶。

“睡吧。”

***

五月将尽衍都热得不像话。季朗生辰宴当天尤甚群臣候在大殿里

沿边柱下俱镇满了冰盆宫人手执大扇拍打不停。帝后高居阶上文臣武将分立静待皇亲国戚先落座季邈同季瑜临桌而坐戚川立侍旁侧也执一把蒲扇挡住了季瑜的视线。

“主子”戚川隐秘地贴近将好些官员所处站位讲给季邈听解释道“这些人从前均为温老门生其中好些温老已私下邀约会见过主子心中得有数。”

季邈啜了口茶又捏起颗荔枝抛给他。

“嘴馋了就直说”季邈没收着声佻达地问“吉时将至殿下还没到呢?”

“许是有什么事耽搁了吧。”

开口的是季瑜他一说话戚川与汤禾都自觉地朝后退了几步。兄弟二人间视线无阻后季瑜继续道。

“荔枝乃江州特有贡物须得快马加鞭北上送至衍都一颗贵比千金。兄长倒是潇洒毫不吝啬。”

“戚川乃我亲卫跟了我这么多年”季邈说“一颗荔枝而已。难道阿瑜平日待汤禾连这种小事也要计较?”

汤禾连忙前跨半步恭敬道:“世子说笑了公子待我自然也是毫无保……”

说话间磬声响司礼监太监也骤然拖长了声音唱喏。

“二皇子殿下到——”

殿内静下来百官的眼都望向门口就见朱红门槛前晃出了一团明黄色。

季朗今日生辰戴的是十二珠条流冕。流珠重走动间压弯了他的头细细碰撞叮当作响。季邈眼见着他停下步子整理仪容又见他双手紧紧贴腹拢揣着进了大殿。

殿内寂静惟有脚步与流冕轻晃声。

长治帝面色沉沉把着龙椅的手没放开反倒握得更紧了。

衍都文官朝袍面圣揣怀步行时一向须得拱手至前襟处;武将窄服进殿卸刀后往往赤手垂行直至参礼后再拜。可唯独先太子季琰不同——他自幼养在长治帝身侧儿时父子间亲昵的习惯带入朝堂方才作这般贴腹状。

季朗在模仿。

季朗走得谨慎刻意放慢了步子。他本没有这般耐得住性子行走间也多少冒冒失失今日却垂首缓行硬生生压住了焦躁。

季朗心下紧张,咽了口唾沫。

没人悉心教导过他殿上礼仪,可这喜好是他自季琰从前身边太监处打探来的,应当万无一失才对。

殿下却怎生如此安静?

季朗觉察出一点不妙。他太熟稔这种微妙的、被厌弃的氛围。从前他在慕嫔宫中,被抱着去参加宫宴时,蜷缩在宴席一角胡吃海塞,就在其余后宫嫔妃脸上感受过轻蔑。季朗被慕嫔拍掉手里的肉饼,对方胡乱揩着他的指,嫌他丢人似的,又将他塞回到屋子里。

他在角落里抓皱了衣袍,咒骂慕嫔心肠歹毒,活该受到冷落。

但那分明已经属于前尘了。角落里的季朗站起来,蓬州晨曦里的季琰倒下去,从此他便是大景唯一的储君。已经故去的太子夺不回,孟妃肚里尚未出生的小杂种也夺不走。

他分明已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季朗思及此,终于重新挺直了腰。最后几步路他快行过去,仿着从前太子的模样跪倒,那流冕磕到大理石上,声儿响,季朗只好扯着嗓子喊,用言语遮盖过去。

“儿臣叩见父皇!”

长治帝没应声,只目光沉沉地盯着他。

沉默一会儿后,季朗越来越紧张,他掌心渗出点薄汗来时,总算等到了回应。

说话的却是楼衔月,大景皇后声音雅丽,温和地说:“二殿下,陛下已经点头了。”

点头,可他一直埋着脑袋,怎能看见长治帝究竟有没有点头!季朗咬住后槽牙,拍拍袖袍站起来,已经跪皱了胸前团龙纹。

今日分明是他季朗的生辰宴,可各种仪式匆匆而过,季朗只能有些憋屈地落了座。他看文武百官觥筹交错,又见季邈季瑜两兄弟毫无交流只管吃菜,最后他抬首,仰望须弥榻上的帝王。

竟然正好同长治帝对上了眼。

虽然只是一瞬交汇,长治帝便瞥眼收回目光,可季朗就是骤然受到了鼓舞——他父皇分明是关心他,才会这样留意他、看向他,不是么?

季朗突然站起来挺直脊背,清了清嗓子。

“儿臣近来悉心研习地方治下相关,又通读《河防通议》,眼下将入六月,恰值汛期,巡南府河道交错,水患尤甚。”季朗将书中水患治理的法子通通讲了一遍,说,“年年白映河与澜江水患,都要使得地方田地受灾、百姓挨饿。儿臣贴合巡南府地方治下,以为有如下几点尚可……”

他回忆着地方考,将治水策背得细到了地方,越说越得意,越说越沉浸,却没注意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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