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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砂烙金阙》

5. 第 5 章

“父皇,宁煜此人弑父戮兄,大肆伐戮,万不可将璃儿许给如此暴戾成性之人。”太子谢焰锋急忙劝谏,“他国利刃悬于头顶,硃国将再无安宁之日。”

殿外灰喜鹊的叫声嘈杂刺耳,惹人心烦。

李景渝立于谢明璃身侧,余光只瞥见她手指关节处凸起的烫伤疤痕,但他却觉心肺轰隆作响,难以呼吸。

“宁煜他痴人说梦!”

硃王话音落下许久,李景渝方才有了实感,他不着痕迹地深深呼吸。

“踏朕国土,杀朕子民,如今还妄想娶朕爱女。”硃王怒极,“以今日两军之势为界,裂土为凭?痴人说梦!”

“父皇,兵临城下,不可退却,此诚危急存亡之际,儿臣愿率援军前往天河城,迎战炎阳军。”

“太子殿下亲征,定士气大振。臣愿率硃皇军同去,助殿下一臂之力。如今我方握有铁证在手,沐国定会出兵,届时两方合力夹击,煊国讨不了好。”秦峥言语间尽是激昂壮阔。

“可沐国未必出兵援助,即便来了,山高水长,也是两月之后,到那时……”宁烟眼角含泪,横移一步到谢焰锋近前,“炎阳军的凶戾,你未曾见过,我、不想你送死。”

“这是我必须做的。”谢焰锋神色坚毅,克制地轻拍下宁烟的手,以示安抚。

“烟儿并非是要殿下逃避,我们本可以用更好的办法。”

硃王目光一转,看向宁烟。

宁烟道:“烟儿同殿下一同去天河城,我们与炎阳军统帅密谈,只要他知晓真相,定然不会再助纣为虐。”

“此话怎讲?”硃王问。

宁烟道:“炎阳军统帅宋威统帅是看着我们兄妹长大的。当年煊国内乱,是他同我父皇在血海中一路拼杀出来的,他只忠于我父皇一人,而且为人刚正不阿。只要我们拿出三棱箭,他自会为父皇报仇。”

少顷,硃王缓缓点头:“为免打草惊蛇,此事不便声张。明日锋儿和烟儿带上几个好手,秘密前往天河城,路上万万要小心。待你们见过宋统帅,我们再定大计,若能里应外合,则一击必中。”

此番一行,将关乎千千万万人之命运……

*

夜深人静。

澄心殿。

李景渝从床榻之上起身,倒了杯茶,轻抿一口。

“无人了,出来吧。”

一道身影落下。

来人人高马大,身着东宫护卫衣甲,左侧脸颊处有一道狰狞刀疤。此人模样正是太子谢焰锋的护卫之一——褐铁。

李景渝只身来到硃国时,为保性命无虞,便安排暗卫保护。他最信任的一支暗卫是风十二,共有十二人,各个身手了得,风涂便是其中之一。

当年沐国、硃国和亲之日,风涂将褐铁暗杀,又以易容之术将其冒充顶替,留于硃国太子谢焰锋近前。

“事出紧急,属下风涂不敢耽搁,只好深夜来报,扰了殿下安寝。”

“无妨。”李景渝问,“何事?”

“东宫的废弃狗洞被人凿开了,属下想到今日硃墨殿严令所有人不可近前,便心生疑窦,四处探查,发现不止东宫,各个宫墙处的狗洞附近,均有脚印。”

“耗子出洞了……”李景渝捏动眉心。

风涂声音又低又急,“恐怕宫中要生变故。殿下还是尽早筹划离去之事为好。”

李景渝轻摇了摇头,道:“今日之后,硃国不会再放我出硃皇城。”

风涂沉思片刻,“荣湘城?”

李景渝点了下头。风涂了然。

沐国太子、皇后接连薨逝,朝局不稳,会否支援,无人能料准。荣湘城是沐国到硃国之间行兵增援的唯一口子,而荣湘城城主乃是殿下舅舅。

眼下战事吃紧,硃国、煊国大战未分胜负,硃国便绝不会再轻易放殿下出硃皇城。

李景渝思捋着风涂的话,脑海中尽是白日里宁煜的那封信笺,又想到谢明璃护卫文石那不怎么样的身手,眼皮直跳。

“你明日是何安排?”

风涂应道:“太子和太子妃明日出城,未言因由,只说要带一支十人小队随行保护。除了属下,方铅也是太子身边的一等侍卫,每每出行,太子会从我二人中随机选一个。”

李景渝稍有安心,看来今日在硃墨殿中所发生之事,除了殿中几人,其余人等皆不知晓。

但宁煜的那封信,字字都是对谢明璃的势在必得……

他不敢赌。

“想办法装个病,你先不要出城,留在宫中,护好谢明璃,其他人我信不过,明日……”李景渝声音低哑,“我去查一查这耗子。”

*

暮色四合,李景渝心头却如坠寒冰。

几番探查,昨日那可疑之人中,竟有“方铅”之名!一股不祥预感攫住了他。

他疾步奔向硃墨殿,迎面撞见太子卫队残兵。三人浴血,太子与太子妃踪影全无。

李景渝脚步生生钉在原地,寒意彻骨。

“方铅叛主!”伤兵悲声回禀,“突施冷匕,刺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与之搏杀……双双殒命,叛贼负伤遁走。”

当夜,硃国宫闱震荡。天子震怒,诏告天下:煊国宁煜,弑父戮兄,伏杀沐国、煊国使团,构陷硃国,挑燃战火。

唯有冶金房内,锻锤击打金属的单调声响彻夜不息。

谢明璃将自己囚禁于此,满地狼藉,散落着硃国麒麟剑的残片与各色合金。

熔炉映亮她眼底血丝,动作机械,不知疲倦。

唯有堇青捧着茶水饭食近前时,她才木然接过,味同嚼蜡,沉默如铁。

三日后,天河城失陷,城主战死,九万残兵困守孤城。宁煜送来休战通牒,限期一月。

谢明璃埋首剑砧,锤声是她唯一的悲鸣。

又十日,风尘仆仆的使团终抵硃皇城。沐国允诺出兵,援军已在途中。

这迟来的消息,是沉郁血色里唯一一点微弱的亮色,却未能穿透冶金房的寒光。

谢明璃手中的重锤,依旧一下,又一下,沉闷地砸落。

*

天河城以东,煊国连营如铁灰色的巨兽。

中军主帐内,金线在暮光中流淌,一身刺目金袍的宁煜端坐案前。

那金色非但没有帝王的堂皇,反而透着一股深入骨髓的阴冷与对权柄的贪婪执迷。

他手中执笔,沾取的并非寻常朱砂,而是从硃国百姓家中劫掠来的茜草染料,正专注地在一幅女子画像上细细涂抹。

画中人眉目清冽,正是谢明璃。

宁煜的笔尖游移在她唇瓣的轮廓,力道轻柔得近乎诡异。

帐内静得可怕,只有笔尖划过宣纸的沙沙声。

一人身着炎阳军统领制式护甲,静立一旁,正是宁煜的心腹——苍鳞。

“陛下。”苍鳞的声音低沉平稳,打破沉寂,“天河城西、北两翼所有通道已被我军精锐切断,关键隘口重兵驻守,飞鸟难渡。”

宁煜的笔尖未停,只在谢明璃画像的颈项处添了一抹更深的茜色,仿佛掐住了那脆弱的线条。

他唇角勾起,带着毫不掩饰的嘲弄:“困兽犹斗,不过徒劳。天河城,已是囊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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