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去，只有被包装成普通制药公司的研究所，窗口透出手术灯般森冷的白光，晃得他眼疼。

此时此刻，他觉得去研究所也没什么不好，只要能快点远离琴酒这个瘟神。

但在琴酒发话之前，他也不敢轻易动作。

好在琴酒在这个时候并无意刁难，干脆利落地让他下车。

离开那个狭窄又压抑的空间，樱满集才缓缓吐出压在胸口的浊气，老老实实地跟在贝尔摩德身后，一路上，不多看也不多问。

就算一直没看到那个原本负责他的茶发研究员，疑惑在舌尖打了个转，最终还是被他无声地咽了回去。

走完所有流程后，已经夜半时分。这次抽的血量格外的多，他的脑袋晕乎乎的，好像有无数烟火在乱炸。

忽然，他眼前一黑，脚下一个踉跄，身体控制不住地向前摔去。

想象中的疼痛没有传来，接住他的是一个馨香的怀抱。

还没来得及惊讶，樱满集就感到手中被塞进了什么东西，下意识抓住并把它藏进了手心。他知道这个地方遍地都是眼线，依旧维持着虚弱的模样，不敢表现出什么异样。

樱满集听到轻得几乎要消散的气音在他耳边响起：

“希望有一天，你能用到它。”

这样的接触只有短短一瞬，贝尔摩德把他不着痕迹地扶稳，两人迅速分开，没留下任何破绽。

樱满集只觉得心脏狂跳，快要冲出胸腔。

他完全猜不透贝尔摩德的目的，只是知道，这或许是接近组织内部的一线机会，于是不动声色地将东西藏到了口袋内侧的小夹层内。

琴酒在他醒来之前彻底搜过身，他身上的手机、通讯器、甚至还有钱包已经全被收走，再加上，现在他一直都处于组织的监视下，琴酒应该暂时不会发现这个秘密。

尽管樱满集心中已经推演无数遍，但在见到琴酒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紧张起来，薄汗将刘海粘在额前，低垂着眼，不敢与他那双鹰隼般的眼睛对视。

琴酒看着他这副惴惴不安的样子，倒是没有起疑，他一直都很相信自己的判断，樱满集绝对不敢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樱满集重新回到刚才做过的位置，逼仄的空间让他呼吸发紧。

万幸的是，贝尔摩德已经离开，琴酒坐回了副驾驶，只留他一个人在后座。

没有琴酒在身侧，樱满集感觉背上卸下了一块巨石，整个人仿佛都活了过来。以至于琴酒将几页资料劈头盖脸扔过来时，也没破坏这份松快感。

“既然你已经在外面自由活动，让我看到你的价值，给你一个月时间。”

琴酒冷冽的声音夹杂在风中，丧失了几分压迫感。

尽管如此，也没人敢反驳他，包括樱满集。

“我知道了。”

他翻了翻手中的资料，是让他去调查记录一些人的近况和特点，这些人都是冰帝的学生，也是他即将就读的学校。

其中有些姓氏他都认识，背后的势力不容小觑。

琴酒听着后边纸张摩擦发出的沙沙声，他知道目的已经达到了。

这任务本身无关紧要，组织的情报网还不需要他一个没有技术的国中生来补全。

所谓的“任务”，不过是一条隐形的锁链，一个让他更好驯服、更好控制的工具罢了。

一路上没有人再说话，车厢里只有嗡嗡的引擎声闷闷回响。

保时捷最终停在了距离新宿车站尚有一段距离的僻静处，琴酒将一把寄存柜的钥匙抛给了他，离开前的最后一句话也不忘威胁：

“记住你说过的话。否则，后果…你很清楚。”

看着汽车尾灯消失在夜色中，樱满集这才大口呼吸起来，柔软的指尖下意识地、用力地攥紧藏着秘密的口袋，心里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他顺着钥匙上的号码，找到了车站里对应的寄存柜。

但完全出乎他意料的是，柜前站着的却是他无比熟悉的身影。

明明已经是深夜，整个车站的灯却亮堂堂的，惨白的光落在那个身影上，照亮了他红得滚烫的头发，投下的阴影掩盖住了他的神情，让人看不真切。

樱满集瞳孔一缩，心底其实早已叫出了那个名字，但他不敢上前确认，声线有些颤抖，他试探性喊：

“哥哥…？”

“你终于回来了，集。”

赤司征十郎转过身来，他的声音褪去了平日里的温柔和煦，其中不近人情的冰凉让樱满集愣住了神。

樱满集这才看清他的样子。

原先盛满笑意的蔷薇色眼睛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双过分平静、漠然俯视的赤金双瞳，五官明明舒展如常，却莫名带着不容反抗的恣睢气势。

赤司征十郎又唤了他一声：

“集。”

“过来。”

樱满集感觉自己的手脚不受控制，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站到了哥哥面前。

“我…”他喉头滚动，迫切地想解释什么，却一时语塞，所有借口都哽在喉间。

下一秒，熟悉的苦涩薄荷香围住了他，赤司征十郎一只手搭上他的肩膀，另一只手则随意地穿入他的发间，指腹轻柔地梳理凌乱的棕发，说话时吐出的气息打在他的头皮上，让他一阵战栗。

“你说。”

赤司征十郎的语调没有什么起伏，却让樱满集说不出任何搪塞他的话，只得沉默。

好像对他的反应早有预料，赤司征十郎神色自若地抽走了他手中早已被捂得温热的钥匙，打开柜门的动作粘住了樱满集的眼珠子。

希望琴酒没有在里面放什么奇怪的东西…！

樱满集暗暗祈祷。

所幸，他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柜门里只有他出门前身上带的东西，两部手机还有钱包。

比起大松一口气的樱满集，赤司征十郎异色的双瞳闪烁了一下，唇角绷成了一条直线。

他沉默着将东西拿出来，递还给了樱满集。

没有再询问什么，赤司征十郎径直带樱满集上了车。司机靠着方向盘睡着了，不知道在这里等了多久。赤司叫醒他，这才驶向归途。

这期间，谁都没有先开口。

樱满集几次三番想说话，打破这份不舒服的沉寂，但侧头偷瞄，触及赤司征十郎面无表情的侧脸，又忍不住退缩。

早将他的踌躇尽收眼底，赤司征十郎却一反常态，没有优先安抚他的情绪，而是任由这份沉默发酵。

必须得让他明白事情的严重性才行。

直到到家，两人要在房间门口分别的时候，赤司征十郎才缓慢出声，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意味：

“下次，一个人出门前，必须提前报备，必须带上手机，必须九点前回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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