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玉蓉成亲之后，李梦令和宋勋平便要赶回西北。

临走前的晚上，李梦令的亲生父亲李奕前来拜访。李梦令问讯来到前厅的时候，他正背对着她站着。笔挺的身形彰显着文人傲骨，李梦令已经不记得他的样貌，印象中他只剩“王叔”这个身份。

“姑父，梦儿来了！”父女两都没开口，宋勋平打破了平静。

李奕转身，瘦削的脸庞上一双神采奕奕的眼睛，下巴的胡须干净整齐地贴在下面，明明上了年纪i，却依然十分俊俏。他看着多年未见的女儿，眼睛里都是兴奋，想要伸手拉她，又觉得有些唐突，便收回了行进到中途的手。开口说：“坐，先坐下说话。”

李梦令朝他规规矩矩行礼之后坐下，宋勋平退了出去，留他们父女二人说话。

“我听你大哥说，你如今在晋州跟着狄云做事？”李梦令不开口，李奕便费尽心思找话聊。

“嗯。现在已经是百户了！”李梦令乖巧回答。

李奕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眼眶慢慢红了，擦了擦快要掉下来的眼泪，说：“刚刚还以为看到你娘了！她也很喜欢舞刀弄枪的，如果没有嫁给我，她也一定能在战场上有一番作为。”

李梦令对娘的记忆也不多了，最多的时候就是她温柔说话的样子。

“我听大哥说，父亲当年也是迫不得已才将我跟娘送到季州的？”李梦令问他。

“原本她回家探亲，后来你舅舅出事了！京城那时候有人对我们家也是虎视眈眈，想着宋府再怎么样凭着你舅舅们的牺牲也不会更差，不如留在那里，等事情落定了接你们回来。没想到一等就是十年过去了！”

李梦令知道她说的是安王谋反一事。便问：“安王此人，父亲认为可值得姐姐托付？”

李奕闻言，如是说道：“他自然不是最合适蓉儿的夫婿，但安王为人宽厚，不会为难她，这一切也是她所求。”

夜风轻轻吹动，蜡烛上的灯光在灯笼里面影影绰绰，让人看不清里面如何，却将外面的夜照亮。李梦令点头回应。

安静了好一会儿，李奕交代：“战场凶险，你一切小心。”

“好。”李梦令答应。

李奕知道机会难得，犹豫着说：“要不要趁这次机会回家看看？家里还有两个弟弟，十分挂念你。”

李梦令疑惑：“弟弟？我怎么没听娘说过她还有别的孩子？”

李奕没想到压根儿没人跟李梦令提过这些事，想起宋慈当年离开时说的话，有些紧张地解释着：“是，府里姨娘所育，你娘应该没跟你讲过。”

李梦令脸上没有表情地说：“哦，那不必了！我娘没跟我讲过，应当也是没有见面的必要了！父亲没别的事，就先回去吧！明日一早，我跟哥哥要回去了！”

心里多少明白为什么外祖父甚少提及她亲生父亲的缘由，怕是不单是为了避祸。既然她娘没有留恋，那她也没有留恋的必要，反正她也一直当宋家是自己的家。

“梦儿！”李奕想解释，又怕说了什么让她更反感的话，当年就是这样把宋慈气走的。

李梦令看他，想看他能解释出个什么花样来，灯芯燃烧着，时而噼里啪啦作响，在灯笼里面炸开。

“你们都是我的孩子，我只是想让你们见见，没有别的意思。你不想见就算了！”最后他无奈开口。

“嗯，我不想见，说的很清楚了！父亲可以回去了吗？”李梦令依旧平静地回应他的话。

三番两次被赶，李奕面上也有些挂不住，接着说：“我听说你与太傅大人，他不是你的良人，没你想的那么单纯，你不能.......”

“你管太多了，李大人！”李梦令冷冷打断他，做出“请”的姿势。

李奕被她突变的态度伤到，但还是坚持说：“你们不要落入圣上给的圈套，他本就不是你的良人！”

李奕甩了甩衣袖，无可奈何地走了！临走前劝她不要走她娘的老路。其实他还有很多想说，想劝她离江殊晔远一些，离战场远一些。但他知道以李梦令此刻的态度，他说什么都只能起反作用。早知道应该先劝她离开晋州的。

李梦令看着这个没什么印象的父亲，背影慢慢消失在黑夜里，他不像外祖父的背影那么苍老，也不像哥哥们那般强壮，让她感觉很陌生。但是她能感觉到他对自己的关心是真的，尽管他说的话自己都不喜欢听。

宋勋平走进来，对上李梦令朝外看的视线。问：“你对江殊晔的态度就那么牢不可摧吗？至于姑父说一句，就翻脸？”

“二哥你告诉我，娘跟父亲是不是和离了？”李梦令依旧看着外面。

宋勋平愣了一下，他并不清楚，只知道姑姑从京城回来了。但是如果和离了，他想姑姑应该没办法带李梦令回宋家，从来没往这上面想过。问她：“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李梦令什么都不知道，她就是刚刚那一刻的猜测，如果是自己，什么样的情况下会离开自己深爱的丈夫回娘家。那样的情况，察觉到丈夫不爱自己或者不单单只爱自己的时候，她会不会选择与丈夫和离。她想答案是“会”。

所以，她几乎可以肯定，娘跟父亲已经和离了！尽管没有人跟她说过。

“那你呢？你还要嫁给江殊晔吗？他们这样的人家，有妻有妾是正常的，只守着一个人过一辈子简直是你痴心妄想。”宋勋宁提醒她。

李梦令抬头看他说：“我不知道。”

她很想说江殊晔不一样，但是刚刚竟然有一瞬间的犹豫，她痛恨这一瞬间的犹豫。可她也清楚地知道京城的权贵里，甚少听说谁家自始至终只有一个妻子，连江殊晔的父亲也有杨姨娘。杨姨娘那样的人那么好，谁会不喜欢呢？

如果有一天，江殊晔遇到一个像杨姨娘对他父亲那样的女子，他会不会也像父亲一样娶了做妾室。李梦令光是想到心就开始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