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沉安仰起头又给自己灌下一杯酒，春夜的凉风却吹不散心中的愁绪，他任由着意识在浊酒中沉沉浮浮。

夏天无坐在他身旁不免有些担忧，他安抚似的拍了拍段沉安后背，“哎呀师父，您这么折腾自己又是何苦？”

段沉安闭着眼，他捂着额头，痛苦万分，“都怪我...都怪我...”

夏天无听出不对劲，连忙将手帕递上，段沉安没有理会他，泪水一颗一颗顺着脸颊掉下。

他的声音暗哑，“如果我当初早回去几天，是不是结果会不一样？”

夏天无耐心安抚着他，一下一下给他拍着后背，“为什么呢？”

“我与...微儿自幼相识在扬州，她爹是扬州知府。我父母因为一场瘟疫很早就不在了，我一直生活在叔父家，我们家世世代代都是从医的，从小我便跟着我叔父学医。”

“有一年夏天，那时候我还是学徒，忽然有个人匆匆忙忙地冲进医馆，说他家主子落了水，让我们赶快去看看。”

“哦！爱情开始的地方！”

段沉安皱着眉瞪了他一眼，想起什么他又摇了摇头，“那不是微儿，落水的她家嫡出的弟弟。”

“我还记得我叔父还有他们一大家子都围在她弟弟的床前，只有她一人跪在屋外，顶着烈日......”

段沉安还记得那年夏天正午的炎热，太阳无情地将毒辣的日光照在那个小女孩的身上，她闭着眼身子不稳地晃着，眼看就要昏厥。他刚想跑过去看看她的情况，只见旁边冲出一个气势汹汹的妇人。

“啪”的一声，她手中的藤条抽在那女孩的后背，段沉安只是看着都倒吸一口凉气，更不敢想打在那女孩身上有多疼。

“你不过是个妾室所出的贱蹄子！你跟你娘的模样简直如出一辙，都是人前一套人后一套，小小年纪便有蛇蝎心肠！你居然还敢推你的弟弟！”

“我...没有推他！是他自己掉进去的！”于微气息虚弱，却仍旧挺着身板仰头回应。

“还敢顶嘴！你意思是他自己看着池塘的水然后跳进去的吗！”

就在那妇人手中的藤条即将落下的，于微绝望地闭上眼，可是想象中的疼痛却没有落下。眼前似乎有个身影挡住了那日光，给自己撑起一片阴。

“夫人！她快要中暑了！您别打了！”小小年纪的段沉安张开双臂挡在于微面前。

“哪里来的小屁孩！快滚！”

段沉安仍旧挡在她面前，于微恍恍惚惚地睁开眼，下一瞬却不受控制地昏倒在了地上。

“中暑？跟我在这里装模作样！来人！”妇人大手一挥，身旁的一名仆人端着盆水便往两小孩的身上一泼，段沉安下意识地护住于微，不过两人还是被浇了个全身冰凉。

“哎！停停停！这一家什么牛鬼蛇神啊？我真的最烦这些嫡嫡道道，重男轻女的！”夏天无打起手势叫暂停，“唉...你的小青梅过的都是什么苦日子？”

段沉安又给自己倒了杯酒，“还好我叔父及时出来把我俩护下了......”

段沉安偷偷从药箱里拿了两瓶药，他换了身干净的衣裳，站在床边盯着于微苍白的脸发懵。

等女孩睁开双眼的刹那，他急忙凑到她面前，担忧地问道：“你没事吧？还头晕吗？”

于微摇了摇头，她犹豫地开口：“你…是谁？”

“我是本草堂的学徒。对了，你快起来把这个药吃了。”

段沉安从药瓶中倒出两颗深棕色的药丸放在于微手心。于微犹豫地看着他，段沉安木讷地也盯着她，“这是清暑丸，你刚刚中暑了。”

于微点点头，段沉安给她送来一杯水看着她将药服下才放下心来。他将另一瓶药递给她，“这是治跌打损伤的。”

于微握着那瓶子有些不知所措。

段沉安不想让她拒绝，“你快拿去用吧。”

“你叫什么？”

“段沉安。”

段沉安趴在桌子上，他侧过头，声音沙沙的，“那天之后有段时日她经常来医馆找我，我在学医术或者整药材，她就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我。她说只有跟我在一起的时候自己才能开心一些。”

“她笑起来的时候很好看……”

夏天无听着摇了摇头，他也给自己满上一杯酒，“那后来呢？”

“后来，她家又不知怎么开始管着她，不让她再偷偷溜出来。她不来，我便去见她。”

“等又长大一些了，我叔父也看得出我的心思，想着能不能把我们的婚事定下来。”段沉安叹了口气，“但是……她爹嫌弃我是小门小户，连个官职也没有。”

“所以……你才进宫当了御医？”夏天无惊讶地看着他。

段沉安闷闷地“嗯”了声，他托着酡红的面颊，“等我过了层层选拔，终于进了太医院，谋了个官职，可当我满心欢喜着回去时，她已经被送去选秀……还入选了。”

“唉，你这、这确实是造化弄人。”

段沉安皱起眉扭过看着夏天无，自嘲一笑，“你也觉得我和她缘分不够？”

“哎，从前你俩是正缘，现在算是孽缘！你别激动！别激动！”

夏天无拦住他的拳头，“其实这么看呢，你俩还是很有缘的，毕竟兜兜转转了一圈你们又遇见了！”

“现在……她现在是……”段沉安垂下眼眸，神情落寞，“偏偏成了他的人。”

夏天无转念一想，勾着他的肩膀，“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呢！”

“不可能！我段沉安此生只认定她一人！绝不悔改！让她一人在那里，我只怕别人把她吃得骨头都不剩。”

“这不就行了！只要你有这个决心一切阻挡都不是问题！”夏天无让他站起身，“师父，在我的家乡有一句话——不被爱的才是小三！”

夏天无拍了拍胸脯，自信满满地说道：“你放心，这次我绝对不会让你拿男二剧本。”

—

月光如纱透过窗垂落在桌案旁，檐角铜铃被夜风拨弄出细碎的清响。

“朕的微儿真是怎么看怎么欢喜。”皇上掐了掐她的面颊，于微下意识躲闪了一下，但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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