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鬼师后日谈] 三人行,雾未散》
夏日炎暑。
柏油路晒得酥软,前些日子还支棱着脖梗的野花,这会子蔫头耷脑地蜷在道牙子边上,花瓣儿蔫得像焯过水的菠菜叶。日头毒得能晒出人油来,偏生公园老槐树底下乌泱泱围了圈人,后脖颈子都沁着汗碱。
树荫张开它魁梧的臂膀,将底下的人们拢住。细瞧各个圆润的下颚与豆芽菜般的身段,能发现是群中学生;圆睁着眼,提着气儿,聚精会神地顶着树干庞的一方桌。
桌庞立着一大一小。
男孩约莫十四五,鬓角汗津津贴着红丝线耳坠,顶着头被汗凝固成的翘灰毛,左边耷拉着搓发。他眼尾上挑,脸颊弧度如弯弯的月牙儿。
小些的女娃矮两个头,齐肩发参差如燕尾,睫毛扑簌簌在圆脸上打扇影,倒像年画里捧寿桃的童女。
裁判员舔着指头翻题本,纸页哗啦响。两盏红钮钮在棋盘上灼灼发亮,映得女孩攥衣摆的手背泛白,男孩指甲盖掐得倒翻白。到底裁判清清嗓子:“最后一题,请两位选手最好准备——”
“在一张从未标注国名的地图上,你只看到以下信息:A地是一座海拔最低的内陆首都,年降雨量极少,被两片盐沼环绕。
B地是一条世界最长河流的源头之一,全年气温变化极小,附近高原草甸绵延。
C地是一块年降水量最高的地方之一,坐落在“世界第三极”的东南边缘。
请问:A、B、C三地分别位于哪三个国家?”
女孩抬起了手,可红钮钮已叫男孩拍得脆响。
小鹊哭了。
秦梧用眼偷偷瞄她,只瞧见个倔强的后脑勺,发旋儿随着抽噎一颤一颤的。
他只得加快步伐,绕到女孩面前,露出一个半是尴尬半是讨饶的笑容,边倒走边道:“你…你别哭了…人吃五谷哪能样样全?你都在那么多地方赢我了,偶尔输一次也是常情。”
他轻咳一声:“何况我也不菜…不是,俗话说得好,失败乃成功之母;就像考试刷题一样,发现漏洞就补,不意味着你会输一辈子呀?要像这么算,我该把护城河哭涨了。”
他越说越觉得有理,可小鹊没理他。她还在使劲儿把脖子往后扭,跟只猫头鹰一样,却扭得脖子生疼还犟着不回头,只得掉眼泪更凶,声音也带了抽泣。
秦梧吓一跳,拦住气势汹汹朝前走的女孩,伸出去捧住那张泪涔涔的圆脸。小鹊抬头,一双虹色的眼睛湿漉漉的,睫上挂着泪珠,嘴巴抿出了血色。
一双虹色的眼睛。
秦梧无论看多少次仍要赞叹自己青梅的眼睛。小鹊,或林鹊清,是虹膜异色症患者。
只不过他人的症状大都是异瞳,或是眼底的色斑,她则生了双如容纳了光谱所有颜色般的虹膜。粗看,漾着七色晕彩,像是打翻的颜料缸浸了山泉水。细看,见它们仿若活物般游动,怎么都瞧不真切。
这本该引起警惕,毕竟这说起来就很像一桩怪谈,而年少的捉鬼师对此最为敏感。可偏生这两人是青梅竹马——这双招子秦梧瞧了整十年。打从他看她在襁褓里躺着到抓周起,林家丫头的阳气就旺得能点灶膛;旁人瞧着稀罕的异色瞳,也如横撇竖抐一般,成了秦梧的理所当然。
话又说回来,少年赶忙去掰她嘴皮子,口中咋咋呼呼却又不失温柔:“哎呀,别咬嘴唇啊?我错了,我错了不行吗?”
“我们小鹊最厉害,比我厉害太多了。你想呀——”他掰着手指数:“无论是画符、捉鬼、数学、外语……”
似是自己念着有些郁闷,他加快了节奏:“总之,什么你不比我强?我们小鹊冰雪聪明、聪明伶俐、天资聪颖…唔唔!”
小鹊踮脚去捂他的嘴巴,但好歹是破涕为笑了,笑骂道:“你个坏蛋!”但大抵是小孩,她又咯咯笑着抹眼泪:“就你这张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嘴,我才不信呢~”
“我没因为输哭,只是…”似乎有些羞耻,又不知如何解释输了不自觉哭鼻子的囧事,她抹了把眼睛,似是瞧见了什么,然后突然揪住他校服拉链往下扯,露出少年锁骨处贴着的冰凉贴。秦梧“嗷”地捂住领口,却见那泪痕未干的脸蛋绽出笑容:“只是抓住某个偷偷解暑的坏蛋,被活生生气得。”
秦梧愣神的刹那,女孩已经踮着脚转起圈来:“若不是我手速慢,你早已是我的手下败将。哼哼,知道输在哪儿吗?”她背着手倒退着走,倒打一耙:“你记国家首都总爱记现任总统的发型!”
"哎呀…这不…看你也不热嘛……”他其实包里带了冰凉贴,却心系比赛,一时忘了。
他有罪。
“那你说A地总统最近剃的板寸还是莫西干?”小鹊鼻尖几乎撞上秦梧突然凑近的下巴。早已习惯青梅天马行空的少年指尖转着枚乾隆通宝,笑嘻嘻附和,钱眼印着女娃挂着的泪珠。
“莫西干头总统最怕什么?”他忽然将铜钱一掷,又耍帅得接住,指指她的眼角:“怕空调外机滴水!”
小鹊一愣,然后噗嗤笑出声。秦梧趁机摸出张黄符往她刘海一贴,朱砂写着“必胜”。
“好了,这下不哭了了吧?有了秦大侠的祝福,你必然在以后的比赛里所向披靡~”
“我才不需要呢!”
现在还早,不想回家的两人在去便利店买了两杯冰奶茶。
秦梧正蹲在共享单车后座刷论坛,汗津津的指尖把屏幕划出油印子:“又有新活了。蛋糕店出了怪谈,说冷库半夜有剁肉声。”
见小鹊偏头,秦梧把手机斜了斜,屏方便她看得更清楚,“观者调了监控。你看这排水管的反光——”
小鹊伸出指尖划过屏幕,将视频放大至像素点。只见一拘魂符赫然贴在房间的犄角旮旯处,一旁则摆着一瓷娃娃。本应藏在阴影中的邪物被金属照得一览无余。
“这也太不隐蔽了吧?”秦梧吐槽。
“是呀是呀。人家养小鬼恨不得里三层外三层包起来,刨个地窖,外头再加把大锁。店主倒好,直接把‘我很可疑’印在脑门儿上了。”小鹊附和,又很快开始天马行空。
“你说我要是进去挑十个冰淇淋蛋糕,观者能给我报销吗?”
“你是不是忘记了他们上周是怎么驳回我们火锅店的报销单的。”少年把空奶茶杯捏得咔咔响,“学生不能算正式工,亏这人说得出来,压榨我们的时候倒没顾虑过我们是小孩子吧?”
“大人就是这样的啦~”
“走了。”两个小时后,蹲在门口的少年肘击她肋骨。透过玻璃窗,只见穿花围裙的店长正与客人笑谈,然后起身送客。
“装成怪谈社的?”他话音未落,小鹊已经蹦了进去,瞪着双圆溜溜的无辜眼:“叔叔!我们是一中地理兴趣组的,能向您请教慕斯蛋糕保存的湿度数据吗?”
秦梧无奈跟上,早已习惯了青梅的跳脱。
“不好意思,小妹妹…最近店里实在忙碌,没有时间带你们参观。”店长,附近人都知他叫周龙旭,露出一个遗憾的笑容。
周龙旭四十三,瘦瘦的,个子不高,说话总带点笑。他的头发有点儿花白,从不刻意去染,梳得整整齐齐,像他店里码得齐整的泡芙,一颗一颗,稳当得很。
小鹊蔫吧吧地“噢”了声,随后将手机横过来,指尖划过电费账单:“可是周叔叔,我也是为了您好呀?”
“此话怎讲?”
“当然是您家冷库七月用电量。每天凌晨三点到五点,这个功率...恰好我们生物课上学过了!持续恒温与湿度,正适合某些..特殊经济作物呢!”
“眼见为实,我们这不是为了您的清白嘛?”
店主手中的裱花袋“啪”地炸开,似是全然没想到眼前这个女娃会口出惊人:“胡说!我怎么……”
这是两人早商量好的计策。彼时的秦梧正苦恼怎么溜进冷库。“这不简单?”小鹊笑得像只小狐狸,举着手机调出市政电网:“一点小小的p图帮助~”
“这数儿往上添个零,保管周老板跳脚。”见秦梧不解,她解释道:“那拘魂符的笔画生涩得很,一看就是不懂行的人画的。再加上鬼怪作祟扰乱磁场,也会体现在电力上——冰柜多费些电也是寻常事。我查了查,蛋糕店大约是六月份开始出现电力异常的,这个月的电费账单又还没下来……
“咱们只当灶王爷查账本,给他描几笔红,他准信的。而高耗电量,则容易让人联想到……”
回到现在,见柱状图像春笋似的节节拔高,周龙旭喉结滚了滚,笑得勉强:“这是给慕斯定型用的恒温箱,确实耗电量大了些…”
“是吗?可这种电耗曲线,却很像农场的水培系统噢”.
秦梧默契地压低嗓音,“我听了些小道消息,说最近风头正严呢…”
周龙旭猛然后退,险些撞翻糖霜罐头,“两个娃子劲胡扯!我现在就带你们看!”
秦梧耸耸肩,在背后对小鹊口型:“就这?”
小鹊笑眯眯地口型:“就这。”
冷库门吱呀推开,白雾裹着奶腥味涌出来。
“现在的学生真用功。”周龙旭腮帮子抖了抖,笑得僵硬得像块冻坏了的黄油,介绍:“这些是除湿机冷凝水...”话音未落,小鹊早泥鳅似的钻进去。
“小心点啊!”秦梧忙跟在她身后,但也佯装不小心地把东西弄乱,趁机寻觅线索。
得知养小鬼是真,可剁肉声又是怎么来的呢?
“等一下,那个别…”周龙旭还未来得及阻止,小鹊已将沾着星芒糖霜放进嘴里,然后皱着脸嫌弃道:“糖放多了。”品着品着,瞳仁地收缩,“还有…铁锈味?”
她拽着秦梧袖口指向彩虹蛋糕,语调有些故作委屈:“周叔叔,划伤了手就该好好包扎,做蛋糕作甚?不仅容易感染,还不卫生。”
周龙旭脖颈爆出青筋:“小同学别乱说!”那副温和大叔的模样彻底维持不住了。更加雪上加霜的是秦梧突然伸手去摸冰柜边缘:“哎呀好凉!”
周龙旭冲来阻拦时,少年顺势撞翻糖粉罐,雪雾里睁开的阴阳眼见个白白胖胖的小鬼蜷缩在角落,还有…一穿围裙的虚影正抡刀剁着什么。
周龙旭后槽牙发出咯吱声。
“叔叔,您家排水管是不是通老菜场方向呀?”不知何时猫在角落的小鹊抬头,似是发现了什么。秦梧也凑近,见铁锈斑驳的管壁涌出股子腌臜腥气——正是那头飘来的怨气。少年捏着鼻子嚷:“哇,这霉味!”
照明灯管滋啦爆响。陈明华的魂儿抡圆了胳膊剁冰层,每刀下去都震得瓷偶琉璃眼珠转半圈。
这是最后一根稻草。
在周龙旭发作前…“哎呀社团活动要迟到了!”少年拽着小鹊就往外跑。
两人顺着怨气一路走。
废弃菜场躲在一片老居民楼背后。入口的铁闸早生了锈,铁皮卷起一块,像是张开的老猫嘴,吱呀作响。门口的对联只剩下“诚信经营”几个字,褪得近乎桃粉,边角翘着,仿佛手写的诺言被岁月搓掉了骨头。
秦梧先一步蹿了进去。他似乎在寻找着什么,直奔告示墙而去。
墙上一张泛黄的复印纸,纸上“食品安全行政处罚决定书”几个字歪歪扭扭,但还清晰。秦梧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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