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产的过程还算顺利。但当接生婆抱着襁褓，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笑容说“秀英啊，是个闺女，母女平安”时，躺在炕上、筋疲力尽的成秀英，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

“又......又是个丫头？”她喃喃着，眼神空洞地望向屋顶的房梁，仿佛最后一丝支撑也被抽走了。

失望像潮水，淹没了生产带来的疲惫和喜悦。

她甚至没有力气去看一眼那个正闭着眼睛哇哇啼哭的小生命。

方文斌看着妻子心如死灰的样子，又看看襁褓里皱巴巴的小女儿，心里也是五味杂陈。

他笨拙地接过孩子，看着那小小的、通红的脸蛋，终究还是叹了口气。

孩子的名字取得极其随意。

方文斌看着窗外深秋萧瑟，随口道：“就叫冬草吧。方冬草。”像冬天的野草一样，不起眼，命硬。也确实命硬，在母体经历了丧弟之痛、大病一场的折腾，她依然顽强地降生了，哭声嘹亮。

成秀英对这个三女儿，是打心底里不想多看一眼。喂奶时也显得麻木而机械，更别提什么亲昵。她整日恹恹的，对着小秋菱也提不起精神，仿佛生活失去了所有的色彩和盼头。

这天夜里，方文斌看着妻子背对着他无声落泪的肩膀，一个念头在他心底挣扎了许久，终于试探着说了出来：“秀英......我表哥家说想要个女儿，凑个儿女双全，咱家闺女多，他想问问咱们愿意过继一个给他不，冬草......或者小夏荷？鱼塘冬天效益不好，养三个丫头多少也有负担。”

两口子想把闺女送人的心思藏也藏不住，很快被方夏荷看了出来，她不能，绝不能让三妹冬草，或者那个懵懂无知的小夏荷，经历被至亲抛弃的命运！

“田田，”第二天，方夏荷将何田拉到蚯蚓试验池边，母女俩蹲在湿润的泥土旁，声音带着破釜沉舟的决心，“我们必须加快速度，把蚯蚓养成功！越快越好，赚到钱！这是救方冬草，也是救......小时候的我的唯一办法！”

何田看着妈妈眼中的凝重，用力点头：“妈，我知道！我们一定能行！”

接下来，方夏荷将所有精力都投入到了蚯蚓养殖上，甚至暂时缩减了诊所的部分非急症接诊时间。她和何田成了最勤奋的“养虫人”。

方夏荷主动去找了周默，坦诚了养殖蚯蚓的困境。周默被她的坚韧和远见打动，不仅提供了更详细的技术指导，还利用在公社学校的人脉，帮她联系上了邻县一个已经开始规模养殖蚯蚓的“土专家”。方夏荷带着何田，搭上村里的拖拉机，颠簸了大半天去取经，带回了宝贵的实践经验和一小袋更优良的蚯蚓种苗。

为了解决冬季保温问题，何田看着家里烧炕的烟道，灵机一动。她建议在蚯蚓池上方搭建简易塑料小拱棚，利用日光增温，晚上再覆盖草帘。方夏荷立刻采纳，效果显著，成功让蚯蚓在寒冬也能保持活力繁殖。

功夫不负有心人。几个月后，第一批蚯蚓和蚓粪收获了。方夏荷先是把蚯蚓喂给鱼塘的鱼，鱼儿抢食活跃；又把蚓粪施到自家自留地的菜畦里，小芹菜、小萝卜的长势明显比邻居家用普通粪肥的好得多，叶片油绿厚实！

村里人看在眼里，啧啧称奇。方夏荷趁机将一部分晒干的地龙和一小袋蚓粪样品送到了县药材公司和县农资公司。药材公司对品相满意，开出了不错的收购价，农资公司对蚓粪的肥效很感兴趣，表示可以少量订购试用。

当方夏荷把第一笔卖蚯蚓干和蚓粪得来的、虽然不多却实实在在的钞票交到方文斌手里时，方文斌愣住了。

“这......真是那虫子换来的？”他捏着钱，反复确认，脸上满是难以置信。

“方大哥，这只是开始！”方夏荷斩钉截铁，“等开春，我们扩大规模，用上更好的种苗，不光卖药材卖肥料，还要用蚯蚓粉做鱼饲料，省下买饲料的钱！到时候，收入会翻倍！这‘土黄金’，挖对了路子，真能生金蛋！”

方文斌看着眼前这个眼神发亮、充满干劲的“夏禾”，再想想自家鱼塘边那几个不起眼的小池子，心里第一次对“养虫子”这件事生出了信心。

钱不多，却像一道光。他开始主动帮着打理蚯蚓池，清理基料，搬运蚓粪。而方夏荷也因为要和方文斌合作养蚯蚓的事情，带着何田住到了方文斌和成秀英家的前院。

家里的经济刚露出一丝曙光，另一个危机却在成秀英的炕头酝酿着。

成秀英对三女儿方冬草的冷淡日益明显。喂奶像完成任务，换尿布也带着不耐烦。方冬草似乎也感受到了母亲的疏离，常常从早到晚莫名啼哭不止，怎么哄都哄不好。

成秀英本就因未得子而抑郁，加上丧弟之痛未愈，被这夜夜啼哭折磨得神经衰弱，脾气愈发暴躁。

这天半夜，方冬草又撕心裂肺地哭起来。成秀英被吵得心烦意乱，猛地坐起身，看着襁褓里那张哭得通红的小脸，积压已久的怨气和绝望瞬间爆发：“哭！哭！哭丧啊！就知道哭！讨债鬼！早知道是个赔钱丫头片子，当初就该......”

她扬起手，似乎想拍下去，最终还是没忍心，只是烦躁地一把将孩子塞到旁边被惊醒的方文斌怀里，“抱走！抱远点！别让我看见她！”

这一幕，刚好被起夜查看蚯蚓池温湿度的方夏荷看了个正着。看到成秀英那扬起的手和充满厌恶的话语，再听到冬草那几乎岔气的哭声，方夏荷积压已久的怒火和心痛终于冲破了理智的闸门！

她猛地推开门，几步冲到炕前：

“秀英姐！你在干什么？！”

成秀英被她的突然闯入和厉声质问吓了一跳，随即恼羞成怒：“我干什么？我管教自己生的丫头片子，轮得到你管？”

“管教？你那是嫌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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