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一个表妹》
下课后,同学们休息放松,或外出活动,或找好友聊天。
姚乐果然又与李馨言在说话,眉飞色舞,显然沉浸在快乐中。俊帅的男生和美丽的女生,真是光彩照人、赏心悦目。一些同学不由看向沈畅,目光含着看好戏或同情的意味。
沈畅没有看向姚乐和李馨言,而是和白溪在又摸又掂地讨论芒果的成熟度。其实一开始,她也是很爱看姚李俩人相处的,一来是赏心悦目,二来她思维发散,会设想老妈看到外甥早恋的表情。
——没错,姚乐正是她老妈路春原的亲外甥,她自己的亲表哥。
这所南梧中学不但是省重点,而且历史悠久,沈畅的外公外婆都是学校的教职工。他们育有两个女儿,大女儿路春原和小女儿路春微也都就读于这所学校。
路春原成绩很不错,考取了一所重点师范大学,毕业后回到母校高中部就任。父母孩子四个同在一所学校,这种景况,一时被人们啧啧称奇。
而还在本校上学、面临高考的路春微,她的成绩比姐姐还要出色,常年占据年级第一,拿了数不清的奖状,收获了各科老师数不清的夸赞,在所有人眼里,她将来考取全国最高学府是必然的。
高考出分后,她也没令任何人失望,分数是全校的第一,全省的前五。
就在全家欣慰欢呼、学校隆重庆祝的时候,令人瞠目结舌的意外来了——她居然背着所有人偷偷填报了某边疆地区的一所普通院校!甚至这所大学都不是该省最好的,校址都没位于首府城市!
录取通知书下来的时候,家长和学校都疯了。
追查后才知道,原来路春微不知什么时候和隔壁班的一个男生恋爱了。那男生成绩是班级中下游,人倒是长得高高大大英俊帅气。路春微填报的那所大学,与该男生的志愿是同一个,正坐落于他的老家。
家长老师气得鼻子都歪了,这孩子傻了,还是疯了?接下来就是轮番轰炸,父母,姐姐,校领导,班主任,科任老师,同学……能发动的力量都上场了,就一个目标:希望她能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能珍惜前途,现在起悬崖勒马,复读一年,考上顶尖一流大学,不要辜负了自己的学识。恋爱呢,可以谈,但一定不能以前途为代价,她可以和人家异地恋爱,通信见面都可以……这些,爸妈和老师是不会反对的。
可无论是苦口婆心的劝说,还是声泪俱下的责骂,路春微铁了心,就是不改。她有自己的一套理由,大意是想学习在哪都可以学,是金子在哪都能发光,学历并不能限制她,她对自己有自信。
学校急得跳脚,又去找这名男生,希望他也帮助劝说路春微。可那男生表示,报同个学校志愿的事是她提出的,又不是自己逼她的。异地恋容易分手,女朋友只是不想分手和失恋而已,学校为什么不能尊重个人选择?
后来路春原向沈畅提起的时候,仍旧忿忿然:“从这句话我就知道不行!连对方女孩的人生前途都不当回事的人,能是什么好东西?……可你小姨那时失心疯,就是听不进去!”
很长一段时间,她提到妹妹都恨恨地骂上一句“失心疯”,直到若干年后,她从网络流行语接触到了一个更贴切的词,“恋爱脑”。
于是,她一有机会就要在沈畅或其他学生耳边叨念一下:“做人千万不能恋爱脑,恋爱脑没有好下场!”
——不能怪她像个祥林嫂絮絮叨叨,实在是,路春微的恋爱脑结局,对她一家的打击太过沉重了。
当时,在小女儿的执意坚持下,路家父母只得妥协。他们都是文质彬彬的知识分子,做不出拘禁孩子人身或者撕烂录取通知书这样的事。就这样,一场极不愉快的分别,没有欢声笑语,没有殷殷嘱咐,只有负气的话语和僵硬的空气。路春微离开家门,踏上了远方。
这样一场闹剧,使得学校颜面扫地,路家被人指点嘲笑,这个往日幸福美满、人人羡慕的家庭,蒙上了一层阴影。
虽然失望,虽然恼恨,虽然互相不联系,但家里还是会按时给路春微的卡上打钱。路家父母的火气和不满,随着时间过去,也渐渐有所平息。他们希望孩子毕业以后,能继续考研深造,把走弯了的路补正回来。这对于学习天赋极高的路春微来说,自然是不成问题的。
路春原也积极地在其中斡旋。当初她作为一个刚结婚的姐姐,还没好好享受新婚的甜蜜,就因为妹妹的事焦头烂额。她几乎劝干了口舌,也没能改变这倔强的妹妹,也曾气得睡不着觉。但她天性积极乐观,觉得毕竟是一家人,和和乐乐最重要,就像爸妈想的那样,妹妹以后继续考学,还会有光明的前途。
就在双方关系开始缓和的时候,冷不丁,又来了一个更惊人、更震动路家神经的消息——路春微在大三上学期的时候,因为意外怀孕,要跟她男友结婚了!
晴天霹雳四个字都不足以形容路家人的感受。路春原得到消息,先是疯狂打电话,在妹妹那里核实后,又立刻搭飞机来到她的学校。
原来,路春微怀孕后不知所措,男友与其家里商量过后,决定提出结婚。因为他上大学后不求进取,学业非常一般,而他家里是开店铺的,反正将来由他继承,学历也就无关紧要了。
路春微见男友不是让自己打掉,而是马上决定娶自己,非常感动,更不忍流掉彼此的孩子,于是决定中断学业,先成家生子。
路春原简直气昏了。她了解到,妹妹的各门课程,无论专业课、公共课还是选修课都是95分以上,年年拿一等奖学金……保持着这样的学习能力,光明的前途还是近在眼前的。
可她!可她竟然要半路退学,去结婚生孩子!这是要彻底断送自己的学业和前途啊!
但路春微还是那套理论:人生任何阶段都可以学习,先成家后立业不可以吗?等当了母亲以后,自己一样可以把学习捡起来,一样可以继续考学深造。
姐妹俩谁也不能说服谁,大吵一架不欢而散。
虽然路春原心不甘情不愿,但这种消息还是不能瞒着父母,老两口自然又是一场气急攻心。多番交涉无用下,路家父母心凉了,与小女儿互发狠话,要断绝关系、一辈子不见面!路春原对这个妹妹也是气得眼泪直流。
就这样,路春微一个人在他乡结了婚,婚后生孩子,在婆家生活。无论是结婚还是生子,娘家人都没有到场,也没有祝贺……他们吵架决裂的时候,实在是互相说了太多伤人伤己的赌气话。
路家也没有再给她打钱,一则是彼此赌气,二则是他们还怀着一个暗暗的希望——等这傻孩子吃了生活的苦,后悔了,到时就会明白自己的错误,回到家里来了。
可是他们低估了路春微的自尊和倔强。
短短三年,她的确吃尽了生活的苦——经济短缺,婆家怠慢,月子折磨,育儿辛苦,争吵不断,丈夫拈花惹草、到处借债,夫妻关系恶化……
不知她是否后悔,但始终,她没有打一个电话、发一条消息向家里求助。
她选择在一个寒冷的清晨,从公园山上的护栏跳下,落在铺满枯叶的石阶上。
警方联系亲属,千里之外的路家得到消息,一家人都傻了。
路春原立刻赶赴事发地,待见到了妹妹的遗体,忍不住放声大哭。她不敢相信,漂亮优秀、年纪轻轻的妹妹,竟以这种方式告别了世界。她责怪自己,为什么没有主动联络妹妹,为什么没有及时关心她,为什么当初要赌气说绝情的话……
那时,路春微的儿子姚乐三岁了,还不明白自己已经永久失去了母亲。路春原想看看妹妹的孩子,却被姚家人挡得严严实实。两家本来就因为路春微的死互相充满了敌意,争执吵闹间,就连丧事也办得尴尬而勉强。经过几番调解,最后,路春原还是拿到了妹妹的骨灰,带回居住城市安葬。
路家父母陷在小女儿离世的伤痛中不能自拔,本是花白的头发几乎一夜全白,很快双双病倒,又相继离世。
路春原在一年时间里,一下子失去了三个至亲。好在她有丈夫的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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