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爱人注定死在1940》
黎颂担心的事,并没有发生。
宋逢年没有生气地,把她赶走,让她去大街上自生自灭。
他只是隔着,燃到余烬的火柴,在黑夜里沉默,和她互相望着。
复而,他收敛了眸中,刚刚那一瞬间,闪过的难辨复杂神色。
他笑了下:“放心吧,前辈我,没那么容易死的。”
“我们走吧。”
他收拾了死去的尸身,又扔了从刀疤男那儿,搜罗来的一枚钥匙,放到眼前“零三号”手中。
黎颂:“哇,祸水东引,真厉害。”
他压了下,没忍住扬起的唇角:“倒是你,胆子可真大。方才要是慢了一步,你可能被他,反过来杀了。”
肤黑粗犷,面向不善的男人,看上去体格占上风,身手不错的模样。
宋逢年一路上,跟踪了他。但对方也像反向洞察了,在这条路线上,互相较量。
最后打起来时,他已做好重伤的准备,没想到黎颂出现了。
她好像,一直是个意外。
从初见的那天起,就在他的意料之外了。
宋逢年:“为什么半夜跑出来,非要来救我?”
她从善如流地回答:“因为你之前,救过我好几次啊,而且我还住在你家呢,你死了我怎么办?”
宋逢年凝视她:“只是这样?”
四目相对间。
黎颂将知晓的,他那既定的命运,缓缓咽了回去:“只是这样。”
她眨了下眼,没让他看出更多不对。
宋逢年让她先回去,将那尸身,拖离这片居民区。大约过了两个小时,才处理完毕,等天色既白时,他才回来。
然后第二天,他换了身衣服,又面不改色去商行上班了。
……
黎颂坐在苏姨的馄饨摊里。
第二日清晨,她并没有像上回那样,轻易回到自己的时代。也许需要,等到什么契机,比如石碑上的那枚指印。
她心事重重,轻叹了口气。
周围的妇人老头们,正在交头接耳。
闲聊着的话语,传来:“听说,昨天夜里,这边又死人了。”
“哪儿来的风声?”
“宁城也不大,什么消息都传得快啊。更别说那群鬼子,发疯了似的在逮人。”
“多事之秋。除了不得已,大家最近还是别出门了。”
黎颂低头,喝着馄饨汤。
旁边的苏姨,正添着柴火。神色恍惚了下,又低头叹气,继续下馄饨了。
对话还在继续:“对了,我还听到有人说,死的是东顺商行的人。”
“死的是走狗,好啊,苍天有眼。”
“那个商行,不就是,那个谁也在……”
周围窃窃私语的声音,便小了些。有人在看黎颂,有人在看苏姨,或者对着巷尾的灰色楼房,啐了一口。
话题不欢而散。
黎颂说不上来,是种怎样复杂的心情。
她慢慢放下碗,和苏姨道别。
又回了灰色小屋,站在楼下时。她抬眸,看到阳台上,挂着那件黑色外套。
是宋逢年昨晚穿的,上面沾了血迹。
他今早走之前,匆匆间,藏在了柜子里。她不经意间嗅到后,便拿出来,先一步清洗了它。
“做事不仔细,欠缺严谨。”
江时晚评价他。
“幸好你及时洗了,不然被周围人闻到,早晚再生出事端来。”
黎颂轻声道:“昨天,那个人有些棘手。后来他去处理尸身,回来的时候,已经天快亮了。因此疏忽也很正常。”
她看到他回来时,面色并不好,眼下也泛着浅浅的青黑色。
江时晚望着她。
不由轻啧了声,神色揶揄:“这就维护上了。”
黎颂正色:“我只是陈述事实。”
她清洗完,那件黑色外套,指尖还留着淡淡的皂荚味。
闲聊时,和江时晚提了句:“时晚,你知道,商楼那边有没有卖。牙膏、雪花膏一类的?”
她在旧时代,还没那么习惯生活方式。
宋逢年用的,是旧式木盒的牙粉。她自然不好意思与他,同用一盒。
江时晚:“当然有啊,三星牌牙膏、上海雅霜,都是咱们国人的牌子,商楼里都有。”
“我地方也有,不过快用完了。”
对方看向她:“你要是不急,过两天,我们一起去买。”
“要是急着用这些日用品的话,和宋逢年说。让他从商行回来时,顺路给你带啊。”
黎颂轻咳了声:“不想麻烦他,万一被人盯上。”
她抿了下唇:“而且,万一他又像上回,阴阳怪气地说,我是个小布尔乔亚呢。我还是自己买吧。”
江时晚啊了声,有些讶异:“他竟然,还这么说过你?”
“他第一次见面时,就这么评价我。”
同是女孩,闲聊时气氛轻松。
黎颂便和对方,聊着聊着,翻起了旧账:“我当时可生气了,明明我一点儿都不像。”
“太过分了。”
对方替她共情:“这么不绅士,得考虑和他分手。”
黎颂:“?”
她们两个像在各说各的。
她实在解释不清,早放弃解释这件事了。
又想到自己,目前回不去。总不能身无分文,天天依靠宋逢年。
她询问江时晚:“时晚,宁城这边有典当的地方吗?你看我脖颈上的项链,还有手表之类的,会收吗?”
项链是上回那串。
江时晚很显然,又误会了:“啊,项链都要当了。看来,是真的很生气啊。”
她表示,附近有几家,应该这些都是收的:“老钟就开了一家,典当铺和商楼,在同一条街边。”
“今天没来新的病人,我带你去吧。”
医馆暂时关闭了会儿。
里面只有安双,她躺在病床上,很安静地看着几本旧书。气色看上去,已经好些了,能自如稍许活动,偶尔也会笑一下。
只是她笑起来,也很安静内敛的样子:“黎姐姐,江姐姐,你们去吧。”
“我会在这儿,照顾好自己的。”
黎颂嗯了声,望着对方:“我们马上会回来,别害怕。”
她走前替对方,剥了一个橘子。
捋开白色筋络,轻拨开一瓣瓣,将橘子肉递给她:“很甜的,你尝尝。”
安双接过尝了几口,道了声谢。
等她和江时晚,走远些后。
回头时,隐约瞧见。她又把橘子,放到了一边,脸颊埋在旧书里,像是在哭。
黎颂脚步微顿,想折回去。
江时晚拦住了她:“让她自己,一个人静静吧。哭出来,也许就会好很多了。”
对方遥遥望着,语气说不出的怅然:“这片土地上,要救的人太多了。受伤要救,心伤也要治。”
“如果两个都能救,就更好了。”
……
路过上回那幢商楼,转角之后,便会经过咖啡馆、花房、各种琳琅繁华的店面。
江时晚指给她看:“那里,便是老钟开的典当行了。”
项链很快当了出去。
倒是她的手表,当铺玻璃窗后的老头,端详了半天:“没见过这牌子。和项链,可以一起凑个整,再多就不行了。”
江时晚同他,讨价还价着:“老钟,这是我朋友,不会坑你的。”
“你看表带,是真皮的。表盘也是全新干净的,只是电池,可能需要重新配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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